第二天。
张远伸了个懒腰，走到屋檐下，抬头看着挂在风干藤条上的一排排腊货。
这都需要四十五天才熟成。
他去泡菜坛子里捞了一大碗酸豆角，再切了半斤前两天刚卤好的驴肉，一并装进保鲜盒里。
“嫂子，我给你送点下饭菜过来。”
张远提着东西去了隔壁。
这几天他有点不务正业，迷上了一款新出的单机游戏，天天在家打得昏天暗地。
要不是嫂子家还搭着伙，他估计能天天靠泡面对付过去。
从嫂子家回来，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请问是张远，张师傅吗？”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
“是我，您是？”
“哦，张师傅你好，我姓秋，叫秋永。”
“前阵子在我堂妹的婚礼上，有幸尝过您的手艺，印象非常深刻啊。”
张远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秋总客气了。”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有个房地产项目，准备要破土动工了。”
“我想请张师傅您来给我们做一席开工宴，不知道您有没有档期？”
破土席。
这玩意儿讲究可不少，得看风水，选吉日。
“行啊，日子定在哪天？”张远问道。
“下个月，11月15号。”秋永很快回答。
张远一听，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跟顾世昌老先生金婚宴撞了……
“不好意思啊秋总，15号那天我已经有约了，实在去不了。”
“有约了？”秋永那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张师傅，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在您原来的报价上再加三成。”
张远笑了。
“秋总，这不是钱的事儿。”
“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能言而无信，这是规矩。”
“要不……您看看，能不能把您的日子改一改？”
张远说得自己直想乐。
好家伙，土木工程的破土日，那是能说改就改的？
多少人盯着呢，改一天，那损失都不知道要怎么算了。
“秋总，我这边的席确实推不掉，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张远就干脆地挂了电话。
他可不信一个房地产老总，会为了一个厨子去改早就定好的工程日期。
“段杰！中午想吃啥？”张远冲屋里喊了一声。
段杰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远哥，你做啥我吃啥，都行！”
“行，那就随便做两个。”
张远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摸出一把苦瓜，一盒虾仁，又拿了截排骨和一根玉米。
苦瓜对半切开，用勺子把里面的白瓤刮得干干净净，切成薄片，用盐腌一下杀出苦水。
虾仁开了背，用蛋清和淀粉抓匀。
起锅烧油，滑入虾仁，炒到变色就盛出来。
再下苦瓜，大火爆炒，断生后倒入虾仁，撒点盐和糖，翻炒几下就出锅。
另一边，排骨焯水，和玉米段一起扔进砂锅里，加几片姜，咕嘟咕嘟地炖着。
饭菜刚上桌，段杰就吸了吸鼻子。
“哥，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他夹了一筷子苦瓜虾仁塞进嘴里，眼睛一亮。
“我靠！这苦瓜一点都不苦！还脆脆甜甜的！”
“好吃就多吃点。”
一顿饭刚吃到一半，张远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张远划开接听，没好气地问：“秋总，都说了我去不了。”
“张师傅，您先别挂电话！”秋永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急。
“我们改了！日期改了！”
“改了？”张远愣了一下。
“对！我们花大价钱请大师重新算过了，改到11月28号，那天也是黄道吉日，宜破土！”
张远这下是真有点惊讶了。
这人是真舍得下本钱啊。
“张师傅，这下您总有时间了吧？”
“价格好商量，我们初步预计是六十到八十桌，您看……”
“行。”张远答应了，“定金二十万，先打过来。”
“没问题！我马上让财务给您转过去！”
挂了电话，张远还有点恍惚。
这大概是他接过的最大一单生意了。
……
两天后，张远收拾好行李，把那套宝贝似的刀具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妥善地放进行李箱里办了托运，直奔机场。
刚到VIp候机室门口，就被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拦住了。
“张远同志，你好。”
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在他面前亮了一下。
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国徽。
张远眼皮一跳。
“跟我们来吧，我们走特殊通道。”
张远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俩，绕过长长的队伍，直接上了一架飞机。
……
飞机在广粤白云机场降落。
张远刚走出廊桥，就看到那两个黑夹克男人已经在等着了。
“张远同志，这边请。”
一路上，张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座巨大的祠堂门口。
张远一下车，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哪是来做菜的，这简直是进了什么机密单位。
整个祠堂周围，几乎是三步一便衣，五步一暗哨。
走进祠堂，里面的气氛却和外面截然不同。
敞亮的大厅里，摆着好几张八仙桌，一群亲戚朋友正围着一对精神矍铄的老夫妻唠家常，其乐融融。
看到张远进来，一个顾老先生立刻站起身迎了过来。
“小张师傅，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张远赶紧伸出手。
“菜单我们都看过了，就按您定的，南北口味兼顾，很好。”
“但是我们这里亲戚比较多，大概需要六十桌菜、”
“我们这边想再加几个菜，凑够二十四道菜，您看方便吗？”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
“那就好，那就好。”顾老松了口气。
“对了张师傅，打下手的工仔您不用担心，我们都给您备好了。”
张远点点头，心想这家人还挺周到。
可当他被领到后厨时，眼珠子差点又掉出来。
所谓的“工仔”，竟然是国安人员！
只见十来个精壮的汉子，动作麻利地在院子里垒起了简易的灶台，用几块大木板搭了个超大的案板。
一辆翻斗车“哗啦”一下，倒下来小山一样的各种蔬菜。
这帮人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始码菜、洗菜、切菜。
张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了，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高汤吊上。
三斤猪筒骨，三只老母鸡，还有几味他从不示人的秘料。
所有食材下锅，注入清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熬。
万事俱备，只等明天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