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过后,天气放晴,空气被洗刷得格外清新,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和草木气息。
阳光奋力穿透稀疏的云层,洒在依旧挂着水珠的柴草篱笆和菜畦的干草护层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菜洼边上,伊芙和帕帕格正仔细地检查着菜地,“还好及时干预,幼苗们看着还好,就是需要点时间恢复过来。”
杂物房里的酒桶还在安静地发酵着,凑过去能闻到浓郁的麦芽发酵气息,预示着里面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另一个角落里,已经静置浸染了一段时间的精油也散发出清雅的花香,相信再过段时间,香味会更加浓郁……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忙碌而平静的轨道。
清晨,伊芙整理完杂物房的物资,目光无意间掠过那个空荡荡的小草垛——原本该安置小狗崽的地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坏了!”她低呼一声。
正在努力踮着脚擦拭搁架的帕帕格被吓了一跳,疑惑地转过头:“芙芙,怎么了?”
“小狗……”伊芙的脸上浮现出懊恼和焦急,“莉娜家的小狗!我之前答应过去接的!这段时间太忙,我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帕帕格的小耳朵顿时耷拉下来,有模有样地叹气:“啊!忘记啦!芙芙忘记小狗狗啦!”
伊芙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愧疚。自己当时既然表示了兴趣,过后却杳无音信,这实在有些失礼,她立刻解下围裙。
“我得立刻去莉娜家一趟,解释一下,看看小狗还在不在。”
“帕帕也去!”帕帕格立刻跳下椅子。
莉娜的家离伊芙的小屋并不远,穿过一小片林间坡地,能看到一座略显陈旧但打理得还算整洁的木屋,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伊芙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莉娜本人,她看到伊芙,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堆起笑容:“哟,是你啊,小姑娘,快请进。”开门的时候,她的目光在伊芙身后的帕帕格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不了,莉娜姐,我就站着说几句。”伊芙带着歉意,开门见山,“实在抱歉,前段时间家里事情太多,忙得晕头转向,把来接小狗的事情给耽搁了。不知道……那只小狗崽,还在吗?”
莉娜转了转眼珠,随即换上一副略带惋惜和为难的神色:“哎呀,伊芙,你看这事闹的。你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正好前两天,镇上的一位管事来这边办事,一眼就看中了那小家伙,出了个不错的价钱,我就……我就卖给他了。”
伊芙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感到一阵失望和自责。那只活泼的小狗,她其实挺喜欢的。
帕帕格失落地”啊”了一声,小声嘀咕:“被买走了啊……”
莉娜打量着伊芙的神色,忽然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语气:“不过……伊芙啊,你要是真想要,也不是没办法。
那个管家也不缺这一条狗。我和他关系不错,要是你愿意……呃,稍微加点钱,我或许能帮你走动走动,再把它要回来?就是这中间的打点……”
伊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莉娜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要狗?得加钱。而且这加的钱,恐怕远不止稍微一点,很大一部分会落入她自己的口袋。她甚至怀疑小狗是否真的被管家买走了,还是只是一个抬价的借口。
伊芙迅速冷静下来,为了一条小狗,付出远超其价值的金,甚至被莉娜当成可以敲竹杠的冤大头,这绝不是明智之举,她可不能轻易被拿捏。
她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谦逊,连忙摆手:“哎呀,这怎么行!大管家看上的狗,我怎么能再要回来?
这不是让莉娜姐您难做吗?而且为了条小狗,哪能让您去费心打点破费。是我自己来晚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缘分罢了。”
她语气诚恳,把自己放在一个懂事、不愿给人添麻烦的位置上,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莉娜的“好意”。
莉娜没想到伊芙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也……也是这个道理哈。那真是可惜了,那小狗确实挺精神的。”
“是啊,可惜了。”伊芙点点头,顺势转移了话题,“对了,莉娜姐,最近天气凉得快,您家过冬的木柴准备得怎么样了?”
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伊芙便借口家里还有事,带着帕帕格告辞了。
离开莉娜家一段距离后,帕帕格才小声说:“芙芙,那个大姐,好像不是很真诚的样子……”
伊芙揉了揉它的脑袋:“嗯,帕帕看得很准。所以我们不能上当。小狗的事就算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养别的。”
虽然有些遗憾,但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而且,她目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金钱,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回去的路上,他们绕道从另一片居住区穿过,路过几户邻居家时,发现他们正聚在一起闲聊,语调中洋溢着难得的兴奋。
“……听说了吗?今天!磨坊街那个大广场上!”一个粗嗓门的农妇高声说道,“冬集市开始了!比上次的秋日市集还热闹!”
“可不是嘛!”另一个男人接话,“听说这次不光有附近镇子的人,连外面的自由炼金术师和药剂师、法师都来了!摊位比上次多了快一倍!”
“长耳朵?”一个年轻点的姑娘好奇地问。
“据说是兔耳族,长得怪好看的,还有精灵……”
“何止精灵,”又一个声音加入,带着点神秘感,“我听说啊,这次还有从东边荒原过来的兽人商队!带着他们的皮货和草药!可真稀罕!”
“那边的兽人?他们不是……挺凶的吗?”
“做生意嘛,又不是打仗。听说他们带来的某些草药,疗效神奇着呢!就是价钱估计不便宜……”
“啧啧,这可是难得的热闹!得去看看!正好买点猫冬的食物,说不定还能淘到点便宜的好东西!”
伊芙放慢脚步,听着议论,心思也活络起来。冬日大市集?和秋日集市有何不同?
或许该去逛逛,凑个热闹,顺便打听消息,尤其是关于魔法和那枚纳戒的线索。在这种大型市集上,或许能有所发现?
帕帕格也听得两眼放光,扯着伊芙的衣角:“芙芙!大市集!有精灵!帕帕只在老萨满的故事里听过!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有好吃的!”
伊芙笑了起来,原本因为小狗事件而有些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好!我们去看看!正好,我们也需要添置一些过食材……”
两人立即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这些天卖鱼丸和之前攒下的大部分积蓄——五百零七个铜板,小心翼翼收好。
伊芙犹豫片刻,将那枚灰扑扑的纳戒也揣进怀里。
万一有机会弄清楚它呢?
还没走近磨坊街的广场,喧嚣鼎沸的人声、各种奇怪的气味以及斑斓的色彩就已经扑面而来。
广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大多数是人类,其中也混杂着许多外形迥异的异族。除了常见的精灵、矮人和兽人外,伊芙还注意到一些新面孔。
不起眼的角落,几个穿深色破旧斗篷的鼹鼠人引起她的注意。他们有着突出鼻子和小眼睛,安静守在摊前,粗布上整齐摆放各种草药。
伊芙好奇地走近,注意到这些草药虽然普通,但保存得相当完好,分类也很细致。
一位年长的鼹鼠人抬起头,用温和的声音说:“您好,小姐。需要些什么吗?我们刚从东边迁移过来,这些都是我们在青青草原附近的黑森林里新采集的草药,保证新鲜。”
伊芙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草药:“你们好,这些草药处理的真好,真干净!”
鼹鼠人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您真是行家。我们鼹鼠人最擅长寻找和保管草药。这些虽然这些不是名贵品种,但都是精心挑选的。”
他指了指旁边几个小包,“这些是宁神花,晚上放在枕头边有助于睡眠。”顿了顿,它又补充道“若您需要更好的草药,我们也有,您可以来我们部落拜访一下。”
“好的,如果有需求,我会过去拜访你们,可是你们为什么选择迁徙到这里呢?”
年长的鼹鼠人叹了口气:“东边的荒地越来越难以生存,听说青青草原土壤肥沃,附近还有茂密的黑森林,草药资源也很丰富,我们就冒险举族迁移了。希望这里能成为我们的新家。”
伊芙点点头:“祝你们在这里安居乐业。”鼹鼠人感激地鞠了一躬。
往里面走了走,伊芙又发现了一些上次没见到的摊位,这里有不少自由炼金术师和药剂师的摊位,药剂师摊位上大多是一些五颜六色的药剂,有补血剂,魔力回复药水,解毒剂等等……
炼金术师上则是一些简陋的卷轴和提供初级武器附魔服务的招牌,价格公道实惠,吸引了不少预算有限的冒险者和学徒。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些看着像是魔法师摆的摊子,摊位前围满了人,上面陈列着各种魔兽的魔核和掉落物:闪着微光的晶核、奇特的羽毛、锐利的爪子、坚硬的鳞片……这些都是炼金、附魔和炼药的常用材料……
最引人注目的是广场中央的一个大型摊位,一位穿着精致长袍的傀儡师正在展示他的作品。
这些傀儡设计得十分实用:有能背负重物的驮运傀儡,有多臂可同时处理多项任务的工作傀儡,还有小巧灵活可递送物品的仆役傀儡。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不时发出惊叹声。伊芙挤到前面,看到傀儡师正在演示一个驮运傀儡:它由暗色的木材和金属框架构成,关节处镶嵌着发出微弱红光的魔核,能够轻松扛起数个成年男子才能搬动的货物。
“各位请看,”傀儡师高声讲解道,“这些傀儡都由优质梣木和钢铁打造,动力核心是经过精心处理的魔兽魔核。根据魔核等级不同,傀儡的工作效率和持续时间也不同。”
他指着一个傀儡胸腔内发出的红光:“这是赤级魔核,最基础但也最经济实用,适合日常搬运和简单劳作。”
接着他又指向另一个发出橙光的傀儡:“这是橙级魔核,能支持更复杂的工作和更长的使用时间。”
就在这时,伊芙听到旁边一位穿着深蓝色法师袍的中年魔法师低声对他的同伴说:“初级玩意儿,哄外行人的把戏。真正的咒师才不屑于做这种低级的玩意!”
他的同伴好奇地问:“咒师?”
魔法师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却依然清晰:“咒师也就是傀儡师,我曾在东部边境见过一个...那家伙能操控死去的雷爪豹尸体,那个傀儡动作快如闪电。
我听说这种类型的傀儡能力至少有生前的一半!而且,除了这种控制死物得能力,他们还能制造出各种各样杀人于无形的傀儡,甚至远程操控数里外的造物。
在某些方面,咒师比我们魔法师更可怕,他们的手段更加...不自然。”
伊芙心中一震,加里奥之前的警告再次在脑海里浮现,让她对这些看似笨拙的傀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
帕帕格睁大了眼睛,小声对伊芙说:“芙芙,那个亮亮的东西,帕帕见过类似的!老萨满说过,魔兽的精华就在那里!”
伊芙点点头,魔兽魔核按能量等级,最低级的是白阶一级,最高级的她不知道。
这些魔核不仅是傀儡的动力源,也是炼金、附魔和魔法研究的重要材料。
傀儡师继续展示:“每个傀儡都经过精心调校,能够理解简单的指令。比如这个驮运傀儡,只需要告诉它‘跟随’和‘停下’,它就能成为您得力的搬运助手。”
然而当人们看到价格牌时,大多数都倒吸一口冷气!最便宜的赤级魔核驱动的基础搬运傀儡也要数二十多个金币,远非普通农夫或小商贩所能负担。
伊芙还注意到几个穿着各色袍子的魔法师悠闲地在市集中穿梭,时而停留在摊位前仔细挑选材料,时而与商贩讨价还价。
他们的袍子上绣着代表不同魔法领域的纹章。伊芙看着这些纹章若有所思,不知道如果她去魔法协会测试魔力,会得到什么样的法师袍?
这些法师袍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穿着法师袍的人,走在路上都会被礼让三分。
“哇……”帕帕格张大了嘴巴,圆眼睛简直不够用了,小脑袋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奇。它紧紧抓着伊芙的手,生怕被人流冲散。
伊芙也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热闹非凡的氛围。
她先去转去那些生活用品和食物摊位,购买了少量平时不易买到的调味料、一些耐储存的豆类,还给帕帕格买了一个甜甜圈,让小地精开心得差点蹦起来。
随后,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更“特别”的摊位,和上次远远看着不一样,这一次,她想近距离看看,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