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伊芙裹紧衣服，推开木门，准备去检查昨夜冻在外面的粘豆包。
门一开，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院子里，那些原本软糯金黄的粘豆包，已经变得坚硬无比，表面覆盖着一层晶莹的白霜。
“帕帕！快来看！”伊芙忍不住回头呼唤。
帕帕格应声从屋里窜出来，粉红色的身影在灰白院子里格外醒目。
它一边跑一边戴上他那标志性的粉红兜帽，嘴里还呵出团团白气。
当它的目光落到那些冻得硬邦邦的粘豆包上时，猛地刹住了脚步，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呀！石头！甜甜的石头！”它惊呼道，小心翼翼地凑近，伸出带着手套的小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冻豆包。
冰冷的硬壳触感传来，它飞快地缩回手，又忍不住再次伸出，轻轻抚摸那光滑冰冷的表面，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
“不是石头，”伊芙笑着解释，拿起一个冻豆包，在手心里掂了掂，沉甸甸、硬邦邦的。
“只是冻住了。这样就能保存很久很久，等到最冷最冷、找不到吃的时候，我们拿出来蒸一下，就又变得软软糯糯、甜甜香香的了。”
“一直有？甜甜的，一直有？”帕帕格仰起头，重复着这句话，眼睛里仿佛有星光炸开。
它看着满木板冻得结实的粘豆包，又扭头看看杂物房的方向——那里存放着腌菜、果酱、罐头、面粉，还有酒……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如同暖流般席卷了他小小的身体。
它忽然不再蹦跳，而是安静下来，小手轻轻抚过那些冰冷的粘豆包，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潮湿。
“芙芙……”它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在部落里，冬天……很难过……。”
伊芙动作一顿，低头看向它。
帕帕格的大耳朵在兜帽下耷拉下来，声音低沉：“冷风很冷，虽然我们用木板和石头堵住门口，但是冰冷的寒风还会从洞穴的缝隙里钻进来……食物……也很少很少。
发霉的根茎，干瘪的虫子，都是我们省着吃的宝贝……大家饿得……肚子疼得睡不着，只能喝冰冷的雪水，灌个水饱，更冷……”
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帕帕见过……好多族人睡着就再也没醒来，身体硬得像冰坨坨……也见过生病受伤的，没有药，没有吃的，只能躺在那里，慢慢变冷……还有老人……”
它顿住了，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在最深的雪夜里，他们会悄悄爬出去，把自己埋进雪里……或者走进森林，再也不回来。
爸爸妈妈说过……不是他们不想活，是想……把最后一点点能喘气的机会，留给年轻一点的，给可能……能活得更久一点的……”
它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拼命忍着：“大家都不说，但都知道。
第二天早上，看到空了的铺位，心里就像被冰锥扎了一样……又冷又痛……可是没办法……”它说不下去了，猛地低下头，用小胳膊擦了一下眼睛，肩膀微微耸动。
但随即，它看向满院的冻豆包，望向杂物房的方向，那里有堆叠的食物和酒液。
巨大的对比让它声音重新变得明亮而充满感激，仿佛又回到了温暖的现实：“可是现在！现在有暖暖的房子！有好多好多吃的！有香香的石头！有甜甜的水！有温暖的芙芙！甜甜的粘豆包！香香的肉包！可以存起来！不用害怕冬天了！不用……”
它松开伊芙的裤腿，张开手臂，似乎想拥抱整个院子，整个储备充足的冬天，粉红色的身影像一朵终于逃离了严寒、在温室里绽放的小花：“帕帕喜欢这里！最喜欢芙芙！”
伊芙蹲下身，轻轻抱住这个曾经在冬天里挣扎求生的小地精，抚摸着他冰冷的兜帽和支棱出来的耳朵尖，声音无比坚定：“嗯，不怕了。都过去了。以后每一个冬天，我们都会有足够的食物，暖暖的衣服，安全的房子。”
帕帕格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然后把脸在她肩头的粗呢衣服上蹭了蹭，抹掉湿气，重新抬起头，指着粘豆包，努力让语气变得轻快：“干活！收起来！存好！”
两人一起动手，小心地将冻得硬邦邦的粘豆包从木板上敲下来，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然后一个个整齐地码放进垫着干草的藤筐里。
帕帕格干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装满一筐后，它主动要求分担，嘿呦嘿呦地帮着伊芙将沉甸甸的背篓抬进阴凉避光的杂物房存放好。
看着杂物房角落里又增加了一大筐储备粮，旁边是整齐的腌菜罐、装着面粉的袋子，帕帕格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小手，插着腰，一副小管家的得意模样。
收拾完粘豆包，伊芙想起杂物房里的酒也该去看看了。她走到角落，依次揭开几个陶罐的盖子。帕帕格也好奇地围过来。
罐子揭开，一股复杂而醇厚的香气立刻在杂物房里弥漫开来，那是正在发酵的麦子、水果和黑麦混合的味道。
伊芙用干净的细木棍蘸取少许品尝。苹果酒和麦酒，发酵已经基本完成，液体变得清澈了许多，散发出浓郁的酒香和果香，酸甜适中，酒精度不高，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而后来尝试的黑麦酒，发酵更剧烈一些，酒味也更醇厚辛辣一些，但同样成功，带着独特的麦芽焦香。
“太好了！非常成功！”伊芙忍不住低呼，脸上绽开大大的喜悦笑容。这一大批酒，利润空间更大，而且现在临近冬幕，正是好时机。
这意味着又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足以让他们这个冬天过得更宽裕，甚至能攒下不少钱为来年春天做打算。
想到罗伊他们也能因此获得更多佣金，她的心情更加明亮起来。
帕帕格也学着她的样子，使劲嗅着空气中诱人的酒香，虽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但伊芙的高兴感染了它，它也跟着傻笑起来，暂时忘却了刚才的悲伤回忆。
带着收获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伊芙和帕帕格回到温暖的屋内。
看着时间还早，伊芙决定将新蒸的肉包子和还软着的粘豆包分装一些，去拜访感谢几位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
她用干净的麻布包了好几个肉包子和粘豆包，放进挎篮里。
帕帕格自告奋勇地提着小一点的篮子，里面也装了几份。
他们的第一站是莉莲的裁缝铺。
莉莲的裁缝铺里总是弥漫着布料和暖绒的味道。
此刻，她正在窗边赶制一件厚外套，针脚细密而整齐。
听到铃铛声，看到是伊芙和穿着粉红棉袄的帕帕格，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哦，是伊芙和小帕帕格！快进来，外面冷！”她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在帕帕格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笑意更深了些，“看来衣服很合身，也很暖和。”
“非常暖和，莉莲，真是太感谢你了。”伊芙笑着将挎篮里的包子粘豆包拿出来，“我们做了一点吃的，给你尝尝鲜。”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莉莲推辞着，但包子里透出的肉香和粘豆包甜糯的形态让她忍不住好奇。
在伊芙的坚持下，她收下了，并当场尝了一个还温热的粘豆包，顿时赞不绝口：“天哪，这是怎么做的？又糯又甜，红豆沙真香！我从来没吃过这个！”
伊芙简单解释了一下做法。莉莲听得津津有味，直夸伊芙能干。
临走时，她不由分说地拿出一顶用边角料做的、同样絮了棉花的暖帽，帽子上还缝了两个小毛球，递给帕帕格：“来，小家伙，这个给你戴着玩，耳朵能护得更暖和些！”
帕帕格惊喜地接过帽子，立刻戴在头上，粉红棉袄配着同色系带毛球的帽子，显得更加娇憨可爱，它高兴地直晃脑袋，毛球也跟着一颤一颤，莉莲被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站，他们来到了镇子边缘，丹尼的家。
丹尼家的屋子比伊芙的小木屋更显破旧低矮，窗户甚至用油纸糊着，寒风吹过时，似乎整个屋子都在微微颤抖。
伊芙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露出丹尼那张写满疲惫却瞬间被惊喜点亮的脸。
她的双手通红，还沾着肥皂水的湿气，腰背因为长时间弯腰浆洗而显得有些佝偻。
“伊芙？天哪！真的是你！”丹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她连忙在旧围裙上擦了擦手，“快，快进来！外面冷得很！”
她看到伊芙身后穿着粉红棉袄、好奇探头的帕帕格，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露出笑容，“哦，还有你的小朋友！快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