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血红色的烟花,如同一滴巨大的血泪,在漆黑的夜幕上缓缓晕开,久久不散。
王子墨癫狂的笑声,与鸣镝凄厉的啸叫交织,让这座院落里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陪葬?”萧衍的眉头终于蹙起,
“你很快就会明白。”王子墨笑得愈发狰狞,眼神里满是同归于尽的快意,“萧衍,你不是想查漕运吗?不是想当救世的青天吗?我告诉你,这苏州城里,最值钱的不是丝绸茶叶,是人命!”
话音未落,远处的街巷中,数道火光几乎同时冲天而起!火势蔓延之快,令人心惊,转瞬间便将半个夜空映得通红,尖叫、哭喊、仓皇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彻底撕碎了苏州城夜晚的静谧。
“怎么回事!”雷豹眉头紧锁,一把揪住冲进来的龙鳞卫,沉声喝问。
那名龙鳞卫面色惨白,声音发抖:“将军!城南粮仓、城西布行街,还有码头上的所有漕船……全部起火!火势太大,根本控制不住!”
粮仓、布行、漕船,这三处几乎是整个江南东路一半的经济命脉!一旦焚毁,损失无可估量,更会催生无数流民,动摇江南根基!
“这还不够!”王子墨像是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又疯狂地加了一把柴,“我王家在苏州有上百处米行、钱庄、当铺,早已埋下火油。我信号一发,那些铺子便会同时燃烧!届时粮价飞涨,存银尽毁,全城百姓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疯子!”苏晚晚的声音发颤,她无法理解这种为了一己之私,便要拖着满城百姓共赴黄泉的歹毒。
“疯?”王子墨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告诉你们,这才刚刚开始!”他猛地指向脚下的地面:“这座王府,从我太爷爷那辈起就开挖密道,如今早已遍布城南。你们以为堵住大门,就能抓住我王家的人?我已命心腹,将府中掳来的商户家眷、手艺精湛的工匠,全都关进了密道。那里,存放着足够炸平半个王府的火药!”
他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萧衍脸上,“萧衍,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现在放我安然离开;要么,就等着给这满城的冤魂收尸吧!”
“你!”雷豹气得目眦欲裂,拔刀欲上。
“站住。”萧衍冷声喝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看着状若疯癫的王子墨,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王子墨,”他缓缓开口,“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本王一无所知吗?”
王子墨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说什么?”
“你王家的密道,修得确实不错。”萧衍的语气,像是在点评一件无足轻重的工艺品,“只可惜,再隐秘的沟渠,也总有老鼠出没。而这世上,最擅长在阴沟里打洞的,恰恰就是那些你最看不起的。”他说着,目光淡然地扫向院落一角的阴影处。
角落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那个曾被苏晚晚救下的小乞丐凌云。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萧衍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沉稳:“主子,幸不辱命。王家在城中各处的火油点,已尽数被我的人换成了水。城南粮仓与码头的火,烧的都是些湿草料,看着骇人,一两个时辰便会自熄。”
王子墨脸上的肌肉僵住,双眼暴突,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不……不可能!我的人……”
“你的人,拿了你的钱,更要惜命。”凌云抬起头,那双在夜色里亮得惊人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着王子墨,“王大公子或许不知,这苏州城上千名乞丐,都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你们府里哪个管事偷了鸡,哪个马夫输光了月钱,都瞒不过我们。你那几个负责埋设火油的心腹,早在三天前,就被我的人用他们全家的性命,‘劝服’了。”
王子墨的身体剧烈颤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至于这王府地下的密道……”凌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半个时辰前,墨竹姑娘已带着龙鳞卫的弟兄,从我们挖通的另一条水道进去了。”
“现在,想必那些被你关押的‘人质’,已经安然无恙了。”
王子墨彻底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最后一点疯狂的光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苏晚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那个站在萧衍面前,身形依旧瘦弱,眼神却已然脱胎换骨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当初那一碗面的善意,竟在今日,开出了足以扭转乾坤的花。
萧衍抬手,轻轻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做得很好。”
他甚至没再看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王子墨,只对雷豹下令:“封锁王府,一只苍蝇不许放出去。另外,传令安抚城中百姓,就说王府不慎走水,已无大碍。”
“是!”雷豹领命而去。
大局已定,萧衍走到苏晚晚身边,看着她那张因紧张和后怕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阿姐,”他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冷厉,恢复了只有她能听见的温存,“别怕,都结束了。”
苏晚晚刚松下一口气,院外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与龙鳞卫的任何一种联络信号都截然不同!
紧接着,墨竹的身影从黑暗中踉跄奔出,她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声音因急促而沙哑:“主子!密道有诈,火药的引信被改了,我们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