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的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眸光微抬,“这池水,浑得能藏龙了。”
萧衍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声音冰冷,“三哥这一手,确实高明。用一个太医的性命,换太子一个‘谋害手足’的罪名,再借我们的手,把事情闹大,最后他自己再以‘受害者’的身份登场。”
太子萧策那些张狂外露的手段,与此相比,尽显幼稚可笑。
这个三皇子萧煜,才是一条真正潜伏在深渊里的毒蛇,无声无息,静等一击毙命。
“他等着我们和太子会斗得你死我活,再从容的尽收渔翁之利。”
苏晚晚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两个圈,一个圈里写着“太子”,一个圈里写着“三皇子”,然后在两个圈之间,重重地画了一把火。
“既然他想看戏,那我们就把台子搭得更大一点,让他也必须下场来唱。”她抬眼看向萧衍,那双总是精于计算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兴奋与挑战的火焰。
“咱们找机会退一步,把这戏台台让给他们兄弟俩,让他们唱主角。”
“你的意思是……”萧衍看着苏晚晚,微笑着问道。
“搅浑局面。”苏晚晚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唇角的笑意藏着算计,“您就安心当个被小案子绊住手脚的钦差大人,我呢,就继续当我的积德行善、一心向佛的可怜商女,可怜的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
“好。”萧衍干脆的应道,对苏晚晚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就让本王看看,这两位皇兄的戏,能唱得多精彩。”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的风向变得愈发诡异。
钦差靖王爷的专案督查府,果真如苏晚晚所言,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苏记食肆投毒案”中,每日都有人证被传来问话,物证被反复查验。
整个过程严谨、缓慢,却又通过各种渠道,将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透露出去,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而另一边,苏晚晚的“善举”仍在继续。水陆道场办得庄严肃穆,出殡之日更是赚足了京城百姓的眼泪。
苏记善堂的粥越熬越稠,棉衣越发越多,坐诊的大夫甚至开始走街串巷,为那些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免费看诊。苏晚晚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仁义”的代名词。
与此同时,一则新的流言,于无声处起,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楼里,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口若悬河,讲的不再是《国公府奇案录》,而是一出新编的《二子夺珠》。
戏说不知哪朝哪代,有位东宫太子,骄横不可一世;另有位三爷,芝兰玉树,却命途多舛,常年被病痛折磨,幽居于府,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太子心狠手辣,三爷无辜可怜。
故事的结尾,总是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怜那三爷,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这偌大的京城,竟无一处能让他说理的地方……”
承乾殿内,名贵的瓷器碎裂声再次响起,“萧煜!孤真是小瞧了你!”太子萧策双目赤红,在殿内暴躁地来回踱步,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矮几,“他这是要将本宫置于死地!父皇本就因承恩公府一事对本宫心生不满,如今再添上一个‘毒害手足’的罪名,本宫这个太子之位,还坐得稳吗?”
杜明远躬身立着,脸色惨白:“殿下,三王爷这一招釜底抽薪,着实毒辣。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把所有的脏污都泼到了我们身上。如今京中舆论,对我们极为不利。”
“舆论?一群愚民的口舌,也能左右父皇的判断?”
萧策喘着粗气,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慌乱。
他比谁都清楚,父皇最重名声,最恨兄弟相残。
“去查!”
萧策猛地转身,指着杜明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给本宫去查!萧煜这些年,到底在背后搞什么鬼!”
“他一个废人,哪来这么大的能量?他府里那些人,他暗中接触过谁,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本宫挖出来!”
“他不是喜欢装可怜吗?本宫就亲手撕了他那张假面皮!”
与东宫的狂怒暴躁截然相反,三王府内里一片平静祥和。萧煜一身寻常的素色锦袍,正独自坐在后院的池塘边垂钓。
他身形清瘦,面色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苍白,更显得眉目清隽,气质温润。
一名心腹内侍悄步走来,在他身后低语:“殿下,东宫的人已经开始到处查您的旧事了,像一群被惹急了的狗。”
萧煜的视线黏在水面的浮漂上,连眼皮都未曾掀动分毫。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半分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让他查。本王在父皇和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病’了这么多年,他能查出什么来?”
他顿了顿,“他越是疯狂乱咬,在父皇眼里,就越显得心虚。一条心虚的疯狗,离被主人厌弃,也就不远了。”
话音刚落,鱼线猛地一沉,萧煜手腕一抖,一条活蹦乱跳的金色鲤鱼便被他甩上了岸。
那鱼在青石板上徒劳地蹦跶着,金色的鳞片在日光下闪烁。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条垂死挣扎的鱼,他轻声说:“时辰,差不多了。”
次日早朝,皇帝因近日的诸多烦心事而显得有些精神不济,正听着户部尚书禀报秋粮入库的琐事,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殿外,太和门广场上那口巨大的“鸣冤鼓”被人敲响了。
“咚——”
“咚——”
“咚——”
鼓声沉闷而急促,满朝文武,瞬间色变,鸣冤鼓,非有天大冤情不得敲响,上一次被敲响,还是在十年前。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到极点,他看向身侧的福总管:“何人鸣鼓?”
福总管正要派人去查,一名小太监已经快步冲进来禀报:“启禀陛下!是……是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他……他在太和门外,亲自敲响了鸣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