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出租屋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歪斜的光斑,像块被人遗忘的橡皮擦,试图擦掉昨夜的焦黑记忆。我坐在床边,盯着窗外卖早餐的小摊,蒸汽在晨光里氤氲成朦胧的白,恍惚间竟觉得那是炎之谷火焰熄灭后的余烬。
“饿了就去买,盯着看又不能填饱肚子。”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像块被晒软的糖,“还是说,昨晚的‘烟火’太刺激,把你的胃口吓没了?”
我起身套上外套,没接他的话。胃里确实空得发慌,那股灼烧感还残留在喉咙里,急需点温热的东西压一压。就像余华在《许三观卖血记》里写的,许三观卖完血总要去饭店吃碗阳春面,放点辣椒,辣得全身发热,才能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楼下的早餐摊总是那么热闹。穿着睡衣的大妈拎着布袋讨价还价,背着书包的学生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骑着电动车的上班族一边付钱一边催老板快点——这些琐碎的声响像细密的针,把我从昨夜的混沌里扎醒,提醒我自己还是个“人”。
“老板,两根油条,一碗甜豆浆。”我把钱递过去。
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挂着油乎乎的笑:“好嘞!小林今天起得早啊,是不是找到新工作了?”
“还没。”我接过油条,指尖触到滚烫的油纸,“再看看。”
“慢慢来,不急。”老板用油乎乎的手擦了擦围裙,“这世道,活着就不容易,找工作哪有那么顺的?”
活着就不容易。这话简单得像根油条,却比炎之谷的炎核更有分量。我咬了一大口油条,酥脆的外壳在嘴里碎裂,混着豆浆的甜味滑进喉咙,那股踏实感让眼眶有点发热。
“你看,”托雷基亚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嘲弄的温柔,“比起宇宙里那些打打杀杀,这口热乎饭是不是更实在?”
我没理他,专注地对付着早餐。确实,昨晚还在和能焚尽星球的家伙对峙,今早却为一根油条的酥脆感动,这种反差本身就够荒诞的——像余华笔下的故事,前一秒还在哭丧,后一秒就能为一块糖笑出来。
吃完早餐往回走时,手机突然响了,是赵磊。
“默子,你昨晚去哪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赵磊的声音带着点焦急,“我帮你打听了个工作,在电脑城修电脑,老板说可以先试用,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愣了一下。修电脑?这和我现在的“身份”比起来,简直像过家家。
“怎么不说话?”赵磊以为我不情愿,“嫌累啊?累是累点,但好歹稳定,总比你在家待着强。”
“不是,”我赶紧说,“谢谢你啊磊子,我……我考虑考虑。”
“考虑啥啊,现在就过来!”赵磊不由分说,“我在电脑城门口等你,快点!”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喝空的豆浆杯。修电脑?托雷基亚的人间体去修电脑?这简直是宇宙级的玩笑。
“去吧。”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倒想看看,你这双手既能用混沌能量拆星球,又能修电脑主板,会不会精神分裂。”
“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托雷基亚轻笑,“你总不能一直靠‘打怪兽’过活吧?总得有个‘人间体’的样子。再说了,修电脑多有意思,能看到不少人类的‘秘密’——比如某个老板的硬盘里,藏着比炎之谷还火热的东西。”
我没好气地笑了。这家伙总能把正经事说得像恶作剧。但他说得对,我不能一直躲着,总得试着过回“正常”的生活,哪怕这“正常”早已被托雷基亚搅得千疮百孔。
电脑城像个巨大的蜂巢,到处都是嗡嗡的人声和机器运转的噪音。赵磊在门口朝我挥手,他穿着件印着“专业维修”的蓝色马甲,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
“这边!”赵磊拉着我往里面走,“老板姓王,人挺随和的,就是有点抠门。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王老板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说话慢条斯理的,像台运行缓慢的老式电脑。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推了推眼镜:“小赵说你懂点电脑?”
“嗯,会点基础的。”我含糊道。其实我只会开关机和打游戏,但在托雷基亚的“指导”下,昨晚恶补了一夜电脑知识——准确地说,是他直接把知识灌进了我的脑子里,过程像被人用擀面杖捅了捅太阳穴,疼得要命。
“那行,”王老板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旧电脑,“先把这些修修看,能开机就行,修好一台给你十块钱。”
“十块?”赵磊瞪圆了眼,“王哥,这也太少了吧?”
“不少了。”王老板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都是些淘汰货,能修好就不错了。”
我拉了拉赵磊的胳膊:“没事,我试试。”
坐在满是灰尘的旧电脑前,我突然觉得很恍惚。面前的电路板密密麻麻,像极了光之国的能量回路图;螺丝刀在手里转动的触感,竟和握着托雷基亚的能量核心有几分相似。
“你看,万物都是相通的。”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戏谑,“修电脑和修宇宙,本质上都是‘补漏洞’。”
“别打扰我。”我集中精神,按照脑海里的知识拆解电脑。拆到一台老式台式机时,突然发现机箱里塞着张照片——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挤在一起笑,背后是褪色的黑板报,上面写着“高考加油”。
照片边缘已经泛黄,像片被遗忘的落叶。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想起托雷基亚说的,他和泰罗也曾并肩站在光之国的广场上。那时候的他们,是不是也像照片里的女生一样,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发什么呆?”赵磊凑过来,“修好了?”
“快了。”我把照片塞回机箱,合上盖子。开机键按下的瞬间,屏幕闪了闪,竟真的亮了。
“可以啊默子!”赵磊拍了拍我的肩膀,“深藏不露啊!”
我笑了笑,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这双手能修好电脑,能释放毁灭的能量,却修不好那些被打碎的过往——无论是照片里女生的青春,还是托雷基亚和泰罗的友谊。就像余华在《活着》里写的,“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可有些感受,连自己都修不好。
一上午修了五台电脑,赚了五十块钱。王老板看我的眼神顺眼了些,说让我明天正式来上班,一个月三千,包午饭。
“怎么样?”走出电脑城,赵磊一脸期待,“还行吧?”
“嗯,挺好的。”我把五十块钱塞进兜里,纸币的边缘有点割手,“谢谢你啊磊子。”
“跟我客气啥。”赵磊捶了我一下,“晚上我请你喝酒,庆祝你‘再就业’!”
送走赵磊,我没直接回家,而是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脸上,暖洋洋的,像小时候奶奶的手。口袋里的五十块钱和那枚炎核隔着布料相抵,一个温热,一个冰凉,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真打算干这个?”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点意外。
“不然呢?”我反问,“去当职业奥特曼?还是跟你去宇宙里挑事?”
“也不是不行。”托雷基亚轻笑,“不过修电脑确实更‘有趣’。想想看,某天‘天眼’的人来找你修电脑,发现你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或者炎之谷的蠢货扛着炎核来修游戏机,被你用螺丝刀怼回去——多有画面感。”
我被他逗笑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这是在盼你‘有趣’。”托雷基亚说,“无聊比死亡更可怕,不是吗?就像这台电脑,要是不能运行,不能产生点‘故事’,和一块废铁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让我想起那台藏着照片的旧电脑。它曾经也“活”过,见证过两个女生的青春,后来被淘汰,被遗忘,直到今天被我修好。或许它很快又会被扔掉,但至少在这一刻,它“亮”了起来,完成了最后一次“使命”。
“对了,”托雷基亚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天眼’的人在盯着你。”
我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街角的奶茶店门口,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正低头玩手机,帽檐压得很低,但我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和昨晚工厂里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不用紧张,只是监视,暂时不会动手。”托雷基亚说,“他们大概是想看看,托雷基亚的人间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普通人’。”
“那我要不要……”
“不用管他们。”托雷基亚轻笑,“让他们看。看你怎么修电脑,怎么吃油条,怎么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这比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你越普通,他们就越摸不透,越恐慌。”
我想起余华在《世事如烟》里写的,“生活是一个陷阱,它在四处等待着你”。或许“天眼”的监视就是一个陷阱,可如果我不把它当陷阱,只是照常生活,那它就只是个无聊的摆设。
“走吧,回去了。”我站起身,朝着出租屋走去。路过早餐摊时,老板笑着跟我打招呼,我也笑着点头。街角的连帽衫动了动,大概是在跟紧我。
阳光正好,风里带着桂花的香味。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十块钱,又碰了碰那枚冰凉的炎核。
修电脑的工作,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毕竟,能在拆电脑和拆星球之间无缝切换,这种荒诞的“日常”,大概也只有我和托雷基亚能享受了。
而宇宙这个最大的“玩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