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退去的瞬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我从高空狠狠拽回地面。我摔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浑身酸痛，像是被卡车碾过。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与昨晚的混沌形成诡异的对比。
“啧，第一次承受我的力量，反应这么大？”托雷基亚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看来你的身体还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还是我，黑眼圈浓重，头发乱糟糟，只是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是属于托雷基亚的，带着嘲弄的冷漠。
“适应？我不需要适应这种……怪物的力量！”我对着镜子低吼，声音嘶哑。昨晚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在脑海里回放，怪兽消融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那不是梦，是我亲手终结了一个生命，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
“怪物？”托雷基亚嗤笑，“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刚才按下‘发射’按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语塞。确实，在能量球射出的瞬间，我感受到的不是罪恶感，而是一种压抑已久的释放。就像小时候被欺负后，偷偷砸碎了对方的玻璃，明知不对，却有种隐秘的快感。
“人啊，总是这么自欺欺人。”托雷基亚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一边渴望着打破规则的力量，一边又用‘道德’‘正义’这些枷锁把自己捆起来。林默，你觉得这很有趣吗？”
“这不是有趣，这是……”我想说“这是做人的底线”，却突然说不下去。如果底线是用来被打破的呢？就像昨晚，如果我没有使用托雷基亚的力量，那只怪兽会毁掉更多东西，杀死更多人。从结果来看，我似乎做了“正确”的事，可过程和动机，却与“正义”毫无关系。
“是什么？”托雷基亚追问，像是在引导我走向某个深渊，“是懦弱的借口？还是群体施加的精神囚笼？”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我打开手机，想看看新闻里有没有关于昨晚怪兽和“黑色奥特曼”的报道。
热搜词条被清一色的“突发雷暴”“局部地区受灾”覆盖，关于怪兽和奥特曼的信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了。
“看来有人帮我们‘清理’了痕迹啊。”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玩味，“是那个‘宇宙警备队’的小家伙们？还是地球本土的‘守护者’？真是贴心呢。”
“清理痕迹？为什么？”我皱眉。
“因为‘恐慌’是比怪兽更可怕的东西啊。”托雷基亚说，“他们需要维持‘和平’的假象，让人们相信阳光普照，正义永存。可实际上呢？黑暗从未离开，只是被藏在了地毯下面，等着某天腐烂发臭。”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余华的小说，那些看似平静的文字下，藏着的是生活的荒诞和残酷。就像《活着》里的福贵，经历了所有苦难，最后只剩下一头老牛，却还要笑着活下去。是麻木？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欺欺人”？
“你读过余华的书？”我下意识地问。
“偶尔。”托雷基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个叫余华的人类，很有意思。他把‘活着’这件事，写得像一场毫无意义的酷刑，却又让人在酷刑里看到一丝诡异的‘希望’。你说，这是不是和我们现在的状况很像？”
我愣住了。托雷基亚，一个来自宇宙的、视生命为草芥的存在，竟然在和我讨论余华的小说？这种违和感让我头皮发麻。
“不像。”我硬邦邦地说，“我不是福贵，你也不是那头老牛。”
“哦？那我们是什么？”托雷基亚轻笑，“是寄生关系？还是……共生体？”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我心里一紧，难道是昨晚的事暴露了？
“别紧张，是你的‘老朋友’。”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调侃。
我透过猫眼一看，是我的前同事兼死党，赵磊。我松了口气，打开门。
赵磊手里提着一袋早餐，挤了进来，一脸同情地拍着我的肩膀：“默子，听说你被开除了？没事，凭咱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工作？对了，昨晚那雷暴真吓人，我家窗户都差点被吹烂，你没事吧？”
他的话印证了新闻里的说法，昨晚的一切，似乎真的被掩盖成了一场普通的自然灾害。
“我没事。”我接过早餐，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赵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这座城市打拼，他一直是我眼中“积极向上”的代表。可现在，看着他真诚的笑脸，我却觉得无比陌生。我该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吗？告诉他我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奥特曼，杀死了一头怪兽？他会相信吗？还是会把我当成疯子？
“没事就好。”赵磊没察觉到我的异样，自顾自地打开电视，“看看新闻，有没有什么招聘信息。对了，昨晚好像有人说看到了奇怪的光，不过估计是看错了，这年头，什么奇葩都有。”
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主持人用甜美的声音播报着天气和股市行情，仿佛昨晚的毁灭从未发生。
“你看，多和谐啊。”托雷基亚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活着，吃饭、工作、睡觉，偶尔抱怨几句，然后继续重复。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点都不想知道‘盒子’外面是什么。”
我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又看了看赵磊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托雷基亚说得没错。我们都活在一个被精心构建的“日常”里，对隐藏在日常之下的混沌和疯狂视而不见。
“林默，发什么呆呢？”赵磊推了我一把，“快吃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我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对了，”赵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有个哲学家提出，‘世界的本质是荒谬的’，你说这人是不是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想这些有的没的。”
“荒谬？”我咀嚼着这个词，想起了托雷基亚的话，想起了余华的小说，想起了昨晚那黑色的能量球。
“他没疯。”我低声说，“他只是看到了真相。”
赵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失业打击太大了？要不我请你喝酒去？”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赵磊看我脸色不好，也没多劝，留下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传来的喧嚣。我关掉电视，瘫坐在沙发上。
“看来，你开始‘思考’了。”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又像是在等待猎物落网，“思考‘日常’的虚假，思考‘意义’的虚无，思考……你和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看着窗外，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心底的阴影。
“我们要做什么？”我问，声音很轻。
“很简单。”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蛊惑，“撕开这层虚伪的面纱，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让那些所谓的‘光’，在‘混沌’面前，无所遁形。”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光之国的传说——那个被称为“宇宙正义象征”的地方，托雷基亚曾经的故乡。那里的“光”，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纯粹吗？如果是，那托雷基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托雷基亚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想知道那个所谓的‘光之国’，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
“那就跟着我吧，林默。”托雷基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我们会一起走过很多地方，遇到很多‘有趣’的人。你会看到我的过去，看到这个宇宙的真相，也会……看到你自己内心深处，那片从未被照亮过的黑暗。”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未知”。
我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像是经过了变声器处理：
“托雷基亚奥特曼，或者说，林默先生。我们知道昨晚是你做的。明天晚上八点，城南废弃工厂，我们谈谈。”
电话被直接挂断，留下忙音在房间里回荡。
“哦呀，看来‘清理痕迹’的人，找上门来了。”托雷基亚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未知的威胁，托雷基亚的蛊惑，破碎的日常，还有那些关于光与暗、荒谬与意义的思考……
我知道，从接起这个电话开始，第二场“游戏”，已经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对手不再是怪兽，而是隐藏在人类社会阴影里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