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宫
就在大婚前三天,宫里来了太监传太皇太后口谕,召楚怀蘅入宫,说是有关于大婚的嘱咐。
楚怀蘅虽觉不耐,但还是依言进宫,直奔宁安宫。
殿内,太皇太后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她拉着楚怀蘅,絮絮叨叨的说着: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别整天就想着打仗!多陪陪王妃!夫妻和睦才是根本……”
楚怀蘅耐着性子听着,心思早已飘远,只觉这些话语如同蚊蝇嗡鸣,令人烦躁。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试图润润干涩的喉咙。
就在这时,老嬷嬷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壶走了进来,给太后和楚怀蘅各斟了一杯。
那液体色泽温润,带着淡淡的乳白色,一股清甜中混合着茶香和奶香的熟悉气息,瞬间钻入楚怀蘅的鼻腔。
他顿住,下意识的端起杯子,送到唇边,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清甜、顺滑、带着独特的茶韵回甘和恰到好处的奶香,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属于红豆的软糯……这味道……?!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楚怀蘅脑海中炸开。
所有的感官瞬间被这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味道攫取。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怕是错觉又灌了一大口。
那熟悉的滋味在口腔里爆开,如同打开了一道尘封记忆的闸门。
“啪!”楚怀蘅将杯子放在桌上,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椅子。
他几步跨到老嬷嬷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激动而微微发颤:
“嬷嬷!你怎么会做这个奶茶?!”
老嬷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一脸茫然和惶恐:“这……这是阿南姑娘……就是老神仙那位女徒弟,临走时给的方子,说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喜欢喝。有……有什么问题吗?”
“阿南姑娘?”
楚怀蘅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瞳孔骤然收缩。
遮面的身影、那莫名的熟悉感、这独一无二的奶茶……所有的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这一刻,瞬间拼凑出了一个让他几乎窒息的可能。
“儿臣有急事!先行告退!”
楚怀蘅丢下这句话,甚至顾不上理会身后太皇太后的碎碎念,像一阵旋风般冲出宫殿。
——
战王府
一进书房,楚怀蘅便对紧随其后的陈锋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疯狂的希望:
“立刻去查!老神仙和他那个叫‘阿南’的女徒弟离开帝都后的行踪!所有细节都不能漏掉!”
“是!王爷!”陈锋虽不明所以,但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又急迫的模样,立刻领命而去。
沉重的书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楚怀蘅独自站在空旷的书房中,胸膛剧烈起伏,刚才在宁安宫强压下的惊涛骇浪此刻才彻底爆发出来。
他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的划过冰冷的桌面,脑海中疯狂回放着所有关于那个“阿南”的片段:
遮面的身影,只露出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面对他询问时的低头不语,身体微微的僵硬……
那份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阿南……阿南……”
楚怀蘅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近乎荒谬却又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拳砸在厚重的书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深不见底的恐惧、是失而复得的希冀、是害怕再次落空的绝望……
种种情绪交织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祈求,仿佛在质问虚空,又仿佛在呼唤那渺茫的可能:
“是你吗?”
——
北境,凌天城。
悦来客栈二楼套房。
烛火跳跃,映照着蓝芯兰那张明艳却笼罩着千年寒霜的脸。
她指间把玩着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繁复星纹的令牌——那是天玑山庄的信物,也是她血海深仇的见证。
一名黑衣暗卫如影般现身,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精准:
“主子,鱼已上钩。那批‘特制’粮草,已由我们天玑山庄的兄弟,伪装成‘血狼卫’的模样,在落霞谷成功劫掠大楚军粮。现场刻意遗留了‘血狼卫’特有的狼头镖、带有狄戎王府暗记的箭矢碎片,以及几具被特意处理过、穿着‘血狼卫’服饰的‘劫匪’尸体。此时‘劫粮队伍’正大摇大摆的押送粮草往王城方向去,沿途留下各种痕迹。”
蓝芯兰唇角勾起一抹淬毒般的冷笑,眼中是刻骨铭心的恨意在燃烧。
“很好。”她声音冷冽如刀。
握紧令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眼神变得冰冷而算计:
“这次劫粮,正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催命符。这两年他被楚怀蘅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急于立功挽回颓势,重获北境王的信任。这份‘从天而降’的‘大功’足以让他得意忘形,绝不会深究其中蹊跷,只会忙不迭的认领,去邀功。”
“至于楚怀蘅……”蓝芯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那个睚眦必报的,军粮被劫如同被人当众扇了耳光,更是动摇边关军心的奇耻大辱。他必定暴怒,这把大楚最锋利、最无情的刀,会以什么方式斩向狄戎呢?有点期待呢……”
她看向坐在阴影中,气息沉凝如渊的侍毅:“这把借来的刀,会为你扫清夺回王位路上最碍眼、最凶残的一块绊脚石吧。”
侍毅缓缓抬起头。
烛光下,他那张冷峻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眸,如同暴风雪前夕的冰原,蕴藏着毁灭性的力量。
他低沉开口,声音带着王者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狄戎残暴不仁,屠戮忠良,构陷兄弟,祸乱北境,早已天怒人怨。他的死,是偿还血债,更是北境之幸。”
——
大楚,帝都。
锦荣帝深夜闻讯震怒,狄戎胆敢劫大楚军粮!严令追击。
楚怀蘅也是正中下怀,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帝都。
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姿,打着“雪国耻、夺军粮”的旗号,带着亲卫直奔北境。
次日皇太后询问婚事,锦荣帝才惊觉遗忘,硬着头皮告知。
皇太后认定楚怀蘅借机逃婚,加上“国耻”堵嘴,气得当场晕厥。
为了保全户部尚书家新娘颜面,也为了维护皇家体面,帝都各处贴出告示:
“北境宵小猖獗,竟敢冒犯大楚边陲。此乃国之大耻。战王楚怀蘅闻讯震怒,已亲率精锐前往,星夜兼程。故婚期不得不无限期延后。”
百姓们看到告示,群情激昂,对王爷的“舍小家为大家”更加钦佩敬仰,战神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愈发高大光辉。
至于那被延期的婚事和新娘的委屈,在“国耻”和“英雄”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