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让弟兄们吃一顿饱饭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开疆拓土,谈什么阴谋阳谋?那都是空中楼阁。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赵衡,极其郑重地抱拳躬身:“姐夫,是我……是我,太过心急,险些误了大事。你骂得对。”
这一拜,是心服口服。
一旁的澹台明月看着赵衡,美眸中异彩连连。她发现,自己的这位夫君,考虑问题的方式与常人完全不同。大哥和明羽想的是如何克敌制胜,而他想的,永远是先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未虑胜,先虑败。
行军打仗,看似奇谋百出,可最根本的,不就是后勤、工事、士气这些最不起眼的东西吗?
他虽然从未说过自己懂兵法,但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却无一不暗合兵家至理。
澹台明烈直起身,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对赵衡的看重又深了几分。他沉声问道:“妹夫的意思是,我们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寨内的防御工事做好,然后……再设法解决钱粮问题?”
“没错。”赵衡点了点头,总算有个能听懂话的了。
他伸手指了指舆图:“先把那些暗哨、藏兵洞、逃生路全都给我弄利索了。这些是保命的家底,什么时候都不能松懈。至于钱粮……”
赵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恼。
这也是他眼下最头疼的问题。
“此事急不得。”他缓缓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得先让弟兄们吃饱了肚子,恢复了力气,再进行一些针对性的操练。不然现在这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样子,别说去攻打别的山寨了,就是跟人对骂,都怕他们没力气。”
澹台明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妹夫,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清风寨未来的发展,规划出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路线。
第一步,是巩固防御,解决内患,积蓄力量。
那么,这之后呢?
“妹夫,”澹台明烈看着舆图上被赵衡画了一个大圈的牛耳山脉,忍不住问道,“若是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解决了钱粮问题。下一步,是否就是按照你刚才说的,用计谋将这牛耳山上的其他山匪,一一剪除,将整个牛耳山脉,都纳入我们清风寨的掌控之中?”
赵衡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大舅哥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没错,整合整个牛耳山,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
第一步?
澹台明烈和澹台明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牛耳山大大小小近千号山匪全部吞并或消灭,一统这连绵百里的山脉,这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宏伟蓝图了。可在这位妹夫口中,竟然还“只是”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
澹台明烈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用一种近乎于请教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第二步是?”
澹台明月和澹台明羽也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衡,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计划来。
迎着三人期盼的目光,赵衡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有些……猥琐的坏笑。
“第二步?”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第二步嘛,当然是打劫了。”
“打……打劫?”
澹台明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失望。
澹台明烈的眉头也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就连澹台明月,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和不解。
院子里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他们本以为赵衡会说出什么宏图大志。
结果,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分析局势,又是规划防御,又是要整合山头……闹了半天,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去当山匪,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这格局也太小了吧?
“怎么?瞧不起打劫?”赵衡一看三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是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他用那根树枝,在舆图上重重一点,点在了那条贯穿了牛耳山脉,用红色线条标注出的主干道上。
“你们看,当整个牛耳山都落入我们手上的时候,这是什么?”
“官道啊。”澹台明烈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对,官道!”赵衡加重了语气,“而且,这不是一条普通的官道。这是连接青州府和北方重镇云州府二百多里的唯一官道!我问你们,这条官道上,每天有多少商队路过?”
澹台明烈沉吟片刻,回答道:“青州府盛产丝绸、茶叶,云州府乃是边关,皮货、药材、牛羊都由此入关。两地贸易往来极为频繁,这条官道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的商路,每日里往来的商队,少说也有数十支,其中不乏一些规模庞大的豪商巨贾。”
他说完,立刻警惕地看向赵衡:“妹夫,你该不会是想……打劫这些商队吧?”
不等赵衡回答,他便立刻摇头,断然否决道:“不行,万万不可!这些商队,背后都有极深的背景,要么是世家门阀的产业,要么与朝中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雇佣的镖局,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手。我们若是动了他们,那就不是捅了马蜂窝,而是捅破了天!到时候,都不用清河县令出手,那些世家大族联合起来施压,朝廷随便派下一支禁军,我们清风寨就得灰飞烟灭!”
“大哥说得对!”澹台明羽也回过神来,急忙附和,“我们替天行道,只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从不骚扰过往客商,这是我们清风寨立足的根本!要是干了这种事,我们和三刀堂那些杂碎,还有什么区别?”
看着一脸紧张的兄弟二人,赵衡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谁说要真正打劫他们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的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明火执仗地冲上去抢东西,就不能有点别的想法吗?”
“那……那不叫打劫叫什么?”澹台明羽被噎得一愣。
“这叫……收过路费。”
赵衡慢悠悠地吐出五个字,脸上那猥琐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
“收……过路费?”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能理解这两个词的深层含义。
“对,就是收过路费。”赵衡用树枝在官道上划来划去,像个在自家菜园子里比划的老农,“你们想啊,等整个牛耳山都是咱们的地盘了,那这条官道,是不是就等于开在了咱们的院子里?”
“从咱们的院子里过,留下点买路钱,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