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北门,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五万精锐将士列队整齐,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百姓们自发聚集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既有对战神王爷的敬仰,亦有对家国安危的关切,人声鼎沸中夹杂着些许离别的愁绪。
云芷乘坐的马车停在人群外围一处稍高的坡地上,此处视野开阔,既能看清大军开拔的场面,又不至于被拥挤的人潮波及。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纹的素雅衣裙,外罩一件莲青色的斗篷,风帽微微拉起,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
翠儿陪在她身侧,手中捧着一个沉甸甸的藤编提篮,里面整齐码放着昨夜赶制完成的五十瓶白玉生肌散和二十颗百解辟毒丹。
辰时正刻,号角长鸣,鼓声雷动。
大军前方,萧绝端坐于通体乌黑的骏马“逐夜”之上。
他未着全副甲胄,仅穿着一身玄色铁鳞软甲,外罩墨色战袍,腰佩长剑,面容冷峻如磐石,目光扫过麾下将士,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被那身玄色吸收,唯有迫人的气势。
皇帝并未亲至,由太子萧景与三皇子萧煜代表皇室前来送行。
萧景面带公式化的微笑,眼神深处却难掩阴郁;萧煜则神色平静,目光偶尔扫过军队,带着审视与算计。
柳丞相立于百官之前,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冗长的仪式与训话终于结束,大军即将开拔。
萧绝勒转马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云芷所在的方向,随即轻轻一夹马腹,“逐夜”会意,迈着稳健的步伐,脱离主队,朝着坡地行来。
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此。
战神王爷在临行前,特意去向一位神秘女子,这足以引发无数遐想。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萧绝在马车前数步之外勒停骏马,翻身而下,动作干脆利落。
他走到云芷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隔绝了周遭探究的视线。
“王爷。”云芷微微福礼,声音平静无波。
“嗯。”萧绝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翠儿手中的提篮上。
云芷从翠儿手中接过提篮,亲自递上:
“边关凶险,刀剑无眼,瘴毒莫测。
这些是我连夜赶制的金疮药与解毒丸,药效比寻常之物强上数倍,或可以备不时之需。”
她言语简洁,并未过多渲染药物珍贵,但萧绝深知她医术通玄,既出手,必非凡品。
萧绝身后亲兵欲上前接过,却被他抬手阻止。
他亲自伸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提篮,指尖与云芷的微微一触即分,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划过。
“有心了。”他声音低沉,看着云芷的目光深了些许。
这份心意,远比药物本身更重。
“王爷保重自身,方为上策。”云芷抬眸,望入他深邃的眼,“京城诸事,我既应下,必不负所托。”
“我信你。”萧绝颔首,将提篮交给身旁的墨风保管。
他略一沉吟,自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对小巧精致的铜制圆筒,不过拇指粗细,表面光滑,刻有繁复的云纹。
“此乃特制的信筒,可缚于信鸽腿上,内设机括,需特定手法方能开启,可防他人截获窥探。”
云芷接过其中一支,入手微沉,触感冰凉。“加密通信?”
“嗯。”萧绝道,“我已挑选十只经过特殊训练、识途迅捷的信鸽,交由墨影保管。
此后,每隔五日,你我以此通信一次。
你若有紧急之事,亦可随时传书。
通信内容,可用你我约定之密语书写。”
他简单说了几种变换字句、代指人事的方法,云芷心思玲珑,一点即透。
“好,五日一期,加密通信。”
云芷将信筒小心收好,这无疑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联系纽带,也是在京城与边关之间架起的一道无形桥梁。
“王爷亦需谨记,无论战事如何胶着,平安归来,方是首要。”
萧绝看着她眼中不容错辨的关切,冷硬的心房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声音压得极低,仅容她一人听闻:“等我回来。”
简短的四个字,却蕴含着无尽的意味。
不是命令,不是嘱托,而是一种约定,一种承诺。
云芷心尖微颤,怀中凰玉隐隐发热。
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
此时,军中再次响起催促的号角。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利落转身,翻身上马。
墨风将药物妥善收好,紧随其后。
“出发!”萧绝一声令下,声震四野。
大军如黑色的洪流,开始缓缓移动,朝着北方边关的方向迤逦而行。
萧绝的身影很快融入队伍前列,再也分辨不清。
云芷独立坡上,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旌旗,直至化作天地交界处的一道墨线,最终彻底消失。
风中似乎还残留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以及他离去时那句低沉的话语。
她拢了拢斗篷,指尖触及袖中的加密信筒,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
“小姐,风大了,回府吧。”翠儿轻声提醒。
“嗯。”云芷最后望了一眼北方天际,转身登上马车。
离别愁绪已被压下,心中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坚定的决心。
京城的棋局,她需落子无悔;远方的战事,她亦要尽己所能,助他一臂之力。
马车驶离北门,返回丞相府。
而暗处,太子萧景与三皇子萧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各自心中谋算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