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后半夜才停，天刚蒙蒙亮，阿澈就醒了。火堆早灭了，屋里透着股潮气，他摸了摸身上的褂子，还是半干的，起身往破屋走。
张猛和石头已经在门口守着，见阿澈来，张猛压低声音：“里面没动静，那俩货昨晚哼哼到后半夜，现在没声了，不会死了吧？”
“死不了。”阿澈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破屋里没窗户，就靠门缝透点光，隐约能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蜷着腿，一个歪着头。他蹲下来，用脚尖碰了碰蜷腿的那个，那人动了动，发出一声闷哼。
“醒了就起来，别装死。”阿澈声音不高，却带着劲。
蜷腿的是被尖木棍扎了大腿的，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使劲就疼得咧嘴，另一个脑袋破了的也醒了，慢慢抬起头，眼神怯生生的，不敢看阿澈。
张猛搬了块石头放在门口，让阿澈坐着，自己和石头站在旁边，手里还握着砍刀，故意把刀把磕得砰砰响。
“谁让你们来的？”阿澈盯着蜷腿的那人，“高个子是你们头吧？他在哪儿？”
那人咬着嘴唇不说话，头往旁边扭了扭。张猛立马上前一步，把砍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你话呢！哑巴了？再不说，直接把你那腿再扎透点！”
那人身子一哆嗦，看了眼自己的腿，血已经止住了，但裤腿还黏在肉上，看着吓人。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是……是高哥让我们来的，他在山口外的破庙里。”
“破庙？”阿澈皱了皱眉，“离这儿多远？里面有多少人？”
“也就三里地，里面……里面有二十多个吧。”那人不敢抬头，“还有些弓箭，昨天没带来，高哥说先试试水，能冲进来最好，冲不进来就看看你们的防备。”
王二这时端着碗水过来，听见这话，插了句嘴：“怪不得昨天人少，原来是探路的。那你们本来打算啥时候来硬的？”
“高哥说……说等雨停了，今天晚上就带所有人来，还准备了煤油，想烧栅栏。”那人赶紧接话，像是怕说慢了挨打。
阿澈心里咯噔一下，昨晚要是没那雨，说不定真让他们摸进来了。他又看向另一个脑袋破了的：“你来说，他说的是真的？高个子还有啥计划？别想着瞒，你们俩现在在这儿，瞒了也没用。”
那脑袋破的人赶紧点头：“是真的！高哥还说，要是今晚还拿不下，就把周围的柴都烧了，逼你们出来。他说你们就几个人，耗不了几天，迟早得完蛋。”
“狗娘养的！”张猛骂了一句，就要动手，被阿澈拦住了。
“别激动。”阿澈示意张猛退后，“你们俩在里面待多久了？高个子有没有说，为啥非要盯着咱这儿？”
这话问出来，俩人情绪明显变了，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了。张猛又要上火，阿澈抬手按住他，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蜷腿的那人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不想来，是高哥逼的。他说你们这儿有粮，还有药，他手下的人好多都闹肚子，没药治，再不抢点东西，就得饿死病死。”
“粮和药？”阿澈愣了一下，他们这儿就剩点窝窝头和草药，哪有多少粮？看来高个子是听了啥谣言，以为他们藏了好东西。
“你们真有药？”那人抬头看了眼阿澈，“高哥说你们上次有人受伤，很快就好了，肯定藏了不少药。”
阿澈心里有了数，估计是上次石头崴了脚，春杏用草药给他敷了，被他们的人看见了，就传成有很多药。他没戳破，接着问：“你们里面有没有人受伤？除了闹肚子的，还有别的病没？”
“有，有两个人被你们上次扔的石头砸断了胳膊，还有几个感冒的，一直没好。”那人如实说，“高哥本来想让我们昨晚抓个人回去，问问你们的药在哪儿，结果没抓着，还折了两个人。”
阿澈点点头，站起来：“行了，你们俩先在这儿待着，别想着跑，外面都有防备，跑了也是死。”说完就带着张猛他们出去了。
到了木屋，春杏已经做好了窝窝头，几个人围着火堆坐下。张猛拿起一个窝窝头啃着：“现在知道了，今晚他们要带煤油来烧栅栏，还有二十多个人，咋办？咱这点人，硬拼肯定不行啊。”
周平也皱着眉：“弓箭也不好防，他们要是在远处射箭，咱连人都看不见。”
王二叹了口气：“要不咱把粮和药给他们点？让他们别再来了？”
“不行！”张猛立马反对，“给了他们，下次还来抢！再说咱粮也不多，给了他们，咱吃啥？”
阿澈没说话，手里拿着根柴火棍在地上画着。破庙三里地，二十多个人，有弓箭有煤油，硬防肯定吃亏。他想起刚才那俩俘虏说的，他们里面好多人闹肚子、受伤，要是能从这上面想办法……
“春杏，”阿澈抬头看向春杏，“咱还有多少草药？特别是治闹肚子和消炎的。”
春杏想了想：“治闹肚子的有不少，消炎的也还有点，够咱自己用一阵，要是多了就不够了。”
“够了。”阿澈眼睛亮了亮，“张猛，你今天去砍树，不用砍粗的，砍点细的，做十几个小木牌子。周平，你跟我去山里，找些苦艾，越多越好。石头，你去栅栏外看看，把昨天他们留下的脚印都清了，别让他们看出啥来。”
几个人都懵了，不知道阿澈要干啥。张猛挠了挠头：“做木牌子干啥？苦艾又能咋用？”
“你们别管，照做就行。”阿澈站起来，“今天得抓紧，晚上他们就来了。王二，你再熬点粥，给那俩俘虏送点，别让他们饿死了，留着还有用。”
说完，阿澈就和周平拿上镰刀往山里走。苦艾这东西到处都是，味道大，平时没人要，但阿澈记得，苦艾烧起来的烟能呛人，要是把烟往破庙那边引，说不定能管用。
山里的苦艾长得旺，俩人割了两大捆，扛着往回走。路上周平忍不住问：“阿澈，你是不是想用药？可咱的药不够给他们那么多人用啊。”
“不是给他们用药，是让他们更难受。”阿澈笑了笑，“他们不是闹肚子吗？苦艾熬水喝了会拉得更厉害，要是把苦艾烟吹到破庙里，呛得他们没法待，说不定就乱了。”
周平一下子明白了：“这招好！他们本来就病着，再一呛，肯定没力气来攻了。那小木牌子是干啥的？”
“木牌子上写点话，告诉他们，要是再过来，就不光是苦艾了，还有更厉害的。”阿澈说，“先吓吓他们，要是能让他们内部乱起来，就更好了。”
回到住处，张猛已经把小木牌子做好了，二十多个，都打磨得平平整整。阿澈找了块炭，在每个牌子上都写：“再犯此境，必让尔等无药可医，无地可藏。”
写完，他让张猛把牌子拿到山口外，沿着去破庙的路插，每隔几步插一个。石头也把栅栏外的脚印清干净了，还撒了点新的沙子，看起来跟没打斗过似的。
下午，阿澈让王二把苦艾晒干，一部分揉成碎末，装在布袋子里，另一部分留着烧。春杏则把治闹肚子的草药熬成水，装在几个葫芦里。
到了傍晚，阿澈把那俩俘虏从破屋里提出来，带到栅栏边。他指着山口的方向：“看见那些木牌子没？回去告诉高个子，别再来找事。你们要是现在走，我还能给你们点药，治你们的病，要是不走，今晚你们俩也别想好过。”
俩俘虏看了看木牌子，又看了看阿澈手里的葫芦，赶紧点头：“我们走！我们马上走！回去就告诉高哥，再也不来了！”
阿澈把葫芦扔给他们：“这药够你们几个人用的，要是高个子不听，下次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俩俘虏接住葫芦，连滚带爬地往山口跑，生怕阿澈反悔。
张猛看着他们的背影，有点不放心：“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万一他们回去跟高个子说咱怕了，今晚来得更凶咋办？”
“不会。”阿澈摇摇头，“他们俩都是怕死的，回去肯定会说咱有准备，再加上那些木牌子和药，高个子肯定会犹豫。就算他还想来，也得先琢磨琢磨，咱到底还有啥招。”
王二这时过来说：“苦艾都准备好了，火也生好了，要是他们今晚来，咱就烧苦艾，烟往山口那边飘，肯定能呛着他们。”
阿澈点点头，往山口望了望，天已经黑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高个子会不会来。几个人都守在栅栏边，手里握着家伙，眼睛盯着山口的方向。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还是没动静。张猛打了个哈欠：“不会真不来了吧？那俩货回去一说，高个子吓破胆了？”
周平也松了口气：“不来最好，省得打架。”
阿澈没放松，他知道高个子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山口那边传来几声咳嗽，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吵架。
“来了！”石头立马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尖木棍。
阿澈示意大家别出声，仔细听。山口那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楚，能听见高个子在骂：“怕个屁！他们就几个人，还能翻天？不就是几个破木牌子吗？烧了就是！”
还有人在劝：“高哥，算了吧，他们有药，咱这儿这么多人病着，真打起来也没力气，再说那烟太呛人，刚才过来的时候，闻着都难受。”
“是啊高哥，咱还是先找药治治病，等好了再来吧，现在真打不过。”
高个子骂了几句，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没声了。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张猛笑着说：“还真管用！高个子怂了！”
阿澈也笑了，这招虽然险，但总算管用了。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得地上清清楚楚。
“别大意，”阿澈说，“高个子肯定还会来，只是不是今晚。明天咱接着加固栅栏，再找点东西，下次他们来，让他们更没辙。”
几个人点点头，都累得不行，却没人说要去睡。他们坐在火堆旁，吃着春杏热好的窝窝头，聊着天。张猛说下次要多挖几个坑，埋上更尖的木棍，周平说要多弄点藤蔓，把栅栏缠得更密，王二说要熬更多的苦艾水，下次直接往他们身上泼。
春杏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脸上带着笑，手里缝着衣服。火堆噼啪作响，映着每个人的脸，虽然累，但心里都松了口气。这一夜总算过去了，虽然不知道明天会咋样，但至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
阿澈看着大家，心里琢磨着，光靠防备不行，得主动点。下次高个子再来，说不定能想个招，把他们彻底打跑，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他想起那俩俘虏说的破庙，心里有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