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如墨,黑水城废墟像一头被冻僵的巨兽,匍匐在祁连山北麓的风沙里。断墙残垣上的霜花凝结如甲,岳飞蹲在半截箭楼后,指尖拂过铠甲上的霜尘,甲片缝隙里还嵌着昨日行军时带起的沙砾。
他身后三千背嵬军如石像林立,战马口衔枚、蹄裹布,连鼻息都压得极低,化作白雾刚腾起便被寒风撕碎。没有火光,没有刀甲相击,只有风掠过残垣的呜咽,像天地在屏息等待一场风暴。
“将军。”副将低身靠近,甲叶摩擦声细若蚊蚋,“扁都口骆驼队已上高地,丙型震天雷正在组装。”
岳飞缓缓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漆黑的天际。他知道,那些被拆成零件、由骆驼悄无声息驮上山岭的铁家伙,此刻正化作死神的眼,在崖顶凝视着这片冻土。炮口凝结的冰碴里,藏着足以掀翻山河的轰鸣。
千里之外,临安皇宫御书房。
赵构捏着信鸽脚环,展开密报时,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岳旗不动,敌胆先寒——好个‘静营藏锋’。”他转身看向烛影中的青袍老臣,声音沉如铸铁,“相父说,嵬名承庆会信吗?”
赵鼎端坐如松,眸光清冽似秋水:“他会信,也必须信。人之贪念,常胜于警惕。西夏覆灭之恨,国土沦丧之耻,皆系于今夜。陛下故意示弱,正戳中其心魔。”
赵构冷笑:“那就让他疯一次。”他抬手点向虚空,系统界面浮现金色符文:
【任务更新:雷霆镇漠(进度17%)】
【子目标1:火炮隐蔽部署(√)】
【子目标2:诱敌入赤峡口(进行中)】
【奖励:火器连射图 + 500积分】
“传令林九娘,”他指尖叩击案面,“伪退计划启动。放消息——兰州补给线断,主力三日内撤凉州。”
赵鼎闭目片刻,忽道:“还需添火。让徐小七‘遗失’火器图录残页,真要足够真,弱点要足够致命。”
赵构眼中精光一闪:“丙型需预热半炷香?”
“正是。”赵鼎睁眼时,寒光乍现,“虚实之间,最易惑心。他若觉我军利器有瑕,必倾巢而出。”
——贺兰山东麓,废弃烽燧。
林九娘将泛黄纸片交给伪装工匠的细作,指尖按在他腕间:“务必落嵬名承庆亲信手中。”细作点头离去,她望着雪原上几骑奔逃的身影,唇角勾起冷弧:“想偷火器?那就拿命来学。”
两日后,西夏残部大营。
嵬名承庆捏着“火炮弱点图”,指节发白。“哈哈哈!汉人仗铁管子耀武,竟不知软肋在此!”他猛地拍案,甲片崩飞,“需预热?便是死物!待我铁甲驼骑冲阵,他们连点火机会都无!”
心腹跪地:“吐蕃五部已应,一万两千骑明日午夜抵赤峡口。”
“好!”嵬名承庆仰天长啸,声震帐顶,“此战若胜,兰州归我,河西重光!让赵构看看亡国余孽的反扑!”
大军集结时,旌旗蔽月,铁蹄踏碎冻土。无人察觉,献图心腹离帐后,将一枚蜡丸塞靴底——那是从宋军工匠尸身搜出的密信,西夏文写着:“震天雷·丙型,冷发亦可击,唯秘不示人。”
同一刻,扁都口高地。
最后一门火炮组装完毕,徐小七校准炮口,抹汗时对工匠低语:“记着,这炮不是杀人的——是吓破魂魄的。”
夜,终于压垮了最后一丝天光。
赤峡口峡谷死寂,嵬名承庆率大军鱼贯而入,驼铃叮当里裹着杀气。他抬头瞥两侧峭壁,冷笑:“狭路而已,难道飞出天兵?”
轰!!!
惊雷劈裂苍穹!崖顶火光爆闪,赤红火球呼啸而出,正中左侧山壁薄弱处!巨石崩裂如天河倒灌,瞬间封死谷口!第二炮、第三炮接踵而至,专轰山岩,落石如怒兽,将整支军队困于绝地!
“什么?!”嵬名承庆面色骤变,未及下令,四面烽燧齐燃!火光中,无数黑影自雪地站起,炮口黝黑如洞,列阵如林。
岳飞立于高台,金甲映火,声震山谷:“天威在此!降者免死,抗者——灰飞烟灭!”
敌军骚动,驼群惊奔践踏,哀嚎遍野。嵬名承庆怒吼:“放箭!冲上去!是假的!”
可没人听令。一名吐蕃将领勒马后退,盯着喷火的炮台,脸色惨白:“是雷神之怒……非人力可敌!”他调转马头,本部人马仓皇后撤。
联盟,已在崩解。
临安宫中,赵构捏着蜡丸,桑皮纸上西夏文经通译誊抄后,内容惊人——嵬名承庆许吐蕃三部首领:“宋灭后,祁连南麓草场归尔等。”致命处是那句漏译附言:“不从者,屠帐三百以儆效尤。”
“不必全改。”赵构指尖划过沙盘河西走廊,“添‘拉萨河谷亦归西夏调度’八字。”
徐小七心惊:“吐蕃圣城岂容外族染指?此言传开……”
“那就让它传开。”赵构冷笑,“让每名吐蕃兵都以为,他们拼死作战,不过是为嵬名承庆夺祖地!”
三更天,数十黑鸢风筝自贺兰山顶升空,尾翼绑着油纸信笺,飘落如雪。士兵拾读时脸色骤变;千夫长赤勒台正为阵亡亲族悲恸,忽闻副将嘶吼:“将军!西夏人要占我拉萨祖庙作军营!”
他猛然抬头,刀指中军大帐。恰在此时,年轻骑兵抱血肉模糊的尸首冲入——是他妻弟,死于落石。
赤勒台双目赤红,一刀斩断联盟旗杆:“嵬名承庆骗我!宋人尚敬山神,尔竟欲焚圣土!儿郎们!退出此战!”
叛离如瘟疫蔓延。两时辰内,三部八千骑拔营,顺手劫掠西夏辎重。嵬名承庆冲出大帐,见盟友远去背影决绝如刀割山河,仰天咆哮:“是复国之战!是复仇之火!”
回应他的,只有风雪与蹄声渐远。他跌坐雪地,紧攥“火炮弱点图”,此刻看来,不过是诱他入地狱的符咒。
临安宫中,赵构吹熄烛火,低语似叹息:“相父曾言,兵者诡道。我以一纸虚文碎其同盟,胜十万雄师。”他望窗外将明未明的天际,眼中无喜,只有沉静杀机。
风暴,还未结束。
【雪中断颅】
溃军如惊羊奔逃,在暴风雪中迷失。俄博岭垭口积雪三尺,驼队陷雪坑,哀鸣彻野。韩世忠奉密旨守扁都口,铁甲封死退路;林九娘率三百锦衣轻骑,踏雪无痕,自侧翼包抄如幽灵。
嵬名承庆策马狂奔,坐骑前蹄骤沉——整条腿陷入暗雪窟窿。他被甩落马下,面朝冰冷雪地。风雪中,黑影悄至。
林九娘挽弓,箭尖凝霜锁其咽喉。“你……”嵬名承庆回头见玄色披风,瞳孔骤缩,“竟是女子统军?!”
“宋廷无人?”她冷笑着松弦。
劲箭破风,钉其肩于雪地。押解途中,天光微亮,经一处雪埋小村,路边新碑刻四字:忠匠之家。
嵬名承庆浑身一震——那是造震天雷的少年陈子昂故里。他望着石碑,惨笑:“原来你们修的不只是炮,更是人心。”
风雪吞没了后半句。远方军营深处,一串微弱却坚定的脚步声,正穿越百里冰原,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