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姆·地狱咆哮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质问,像一柄无形的巨锤,悬在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头顶。
整个西部荒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三道目光如同三柄已经出鞘的利刃,齐齐地聚焦在了他——部落现任大酋长的身上。
一道来自那个弱小却又无比坚定的人类王子,充满了恳求与希望。
一道来自他那本该早已死去的,却又以年轻姿态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父亲,充满了审视与压迫。
而最后一道则是无形的,来自那片虚无的天穹之上,来自那位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明般的存在……充满了玩味的,看戏般的注视。
拒绝?还是……接受?
……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视角】
加尔鲁什感觉自己的血液,从未像现在这般滚烫。
他的大脑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以一种远超极限的速度疯狂运转。
愤怒!
屈辱!
困惑!
种种情绪像一锅沸腾的岩浆,在他的胸腔中剧烈地翻滚、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凭什么?!
凭什么他加尔鲁什·地狱咆哮,部落的至高领袖,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人类小子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父亲,逼到如此境地?!
去援助暴风城?去帮助那些卑劣、孱弱,一直视兽人为仇寇的人类?!
这简直是……对荣耀二字,最大的亵渎!
若是传回奥格瑞玛,那些督军和勇士们会怎么看他?他这个大酋长的威严,将何以存续?!
“不……”
一个拒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那颗高傲的,不容许任何人玷污的心中,猛然窜起!
然而……
就在他即将把这个“不”字吼出口的瞬间,他父亲格罗姆刚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又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一把只知道嗜血,却被人握在手中的,愚蠢的斧头!”
“……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只知道用愤怒和肌肉来思考问题,却从来不用脑子的蠢货!”
蠢货……
我……是蠢货吗?
加尔鲁什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咆哮,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第一次强迫自己那颗被愤怒与荣耀所填满的脑袋,去进行一次……真正的思考。
他开始分析。
是的,分析。
这个人类小子说,暴风城的大主教变成了一头身高百米的恐怖魔神。
这种等级的怪物……已经远远超出了凡人战争的范畴。
它……是天灾。
是一场足以席卷整个世界的末日浩劫。
那么,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
如果暴风城真的陷落了,如果整个人类联盟都被那头魔神所吞噬、腐化……
它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整个艾泽拉斯,除了东部王国的人类联盟,还有谁,能成为那头魔神下一个“开饭”的目标?
只有……卡利姆多大陆的部落!
唇亡齿寒!
这个古老的,充满了智慧的词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加尔鲁什的脑海之中!
他瞬间就想通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援助!
这他妈的,是一场……必须要打的,关乎到整个部落生死存亡的……自卫反击战!
只不过,战场被提前放在了敌人的土地上!
人类联盟,现在就是部落与那头恐怖魔神之间,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盾牌!
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这面盾牌碎掉,那么接下来,部落就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直面那头魔神的……利爪!
到那个时候,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想通了这一切,加尔鲁什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有一道智慧的圣光(虽然他很讨厌这个词)照亮了他那颗常年被肌肉所占据的脑袋!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那位神明般的存在,所设下的试炼的真正含义!
他不是在考验自己的怜悯!
他是在考验自己的……智慧!
考验自己是否能看穿这场危机的本质!考验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一个带领部落走向未来的……合格的大酋长!而不是一把愚蠢的斧头!
这一刻,加尔鲁什心中所有的愤怒、屈辱、困惑,尽数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体舒畅的……豪情万丈!
……
【主视角】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猛然从加尔鲁什的口中爆发而出!
那咆哮声中不再有丝毫的迷茫与愤怒,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战意与……一种独属于王者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安度因的心脏猛地一紧!
格罗姆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只见,加尔鲁什猛地将那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血吼战斧,狠狠地往地上一插!
“轰!”
坚硬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蛛网般的裂纹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你说得对!人类小子!”
加尔鲁什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安度因,他那洪亮的声音如同滚滚的惊雷,响彻了整个荒野!
“这场战斗,我们部落……接下了!”
安度因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股狂喜的光芒!
“但是!”
加尔鲁什的话锋,猛然一转!他那张充满了暴虐与狂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战略智慧的冷笑!
“你给老子听清楚了!”
“我们,不是在援助你们那可笑的联盟!”
“那头堕落的魔神,是整个世界的公敌!它既然敢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就是对我们部落最严重的挑衅!”
“如果今天,你们联盟这块脆弱的‘挡箭牌’被它给打碎了!那么明天,它的屠刀,就必然会挥向我们部落的家园!”
“所以!”
加尔鲁什猛地拔起战斧,遥遥地指向了东方,那片被阴云所笼罩的,暴风城的方向!
“我们是为了部落的存亡而战!”
“我们是为了扞卫我们兽人自己的荣耀而战!”
“我们这只不过是……将一场注定要爆发的战争,提前在你们人类的土地上……打响罢了!”
“这是为了……部落!!!”
最后几个字,加尔鲁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咆哮而出!
那声音充满了无可辩驳的正义性与合理性,震得整个林间的树叶都簌簌作响!
安度因:“……”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这个逻辑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仔细一想……
他妈的好像又……无懈可击?!
而一旁的格罗姆,在听完自己这个未来儿子这番充满了智慧的霸气宣言后,也是罕见地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张常年紧绷的,充满了桀骜不驯的脸上,竟缓缓地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慰的……笑容。
“哼。”
他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转过头去,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嘀咕了一句。
“……总算还不算太蠢。”
……
【江辰·神国视角】
“噗——咳咳咳!”
舰桥内,刚刚喝下一口快乐水的江辰,被加尔鲁什这番正义凛然的宣言,给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我操,人才啊!”
江辰一边咳嗽,一边对着屏幕中的加尔鲁什,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写满了佩服二字。
“小源,看见没?这就叫师出有名!这就叫战略转进!明明是去给别人当打手,硬是能被他说成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的爱国壮举!这脑回路,不去当地球上的五常发言人,真是屈才了!”
他身旁,小源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她眼中的数据流,却刷新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
【报告主人。】
【根据逻辑模型分析,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该段宣言,成功地将其被动接受任务的行为,在逻辑上,转化为了主动扞卫荣耀的自主行为。】
【该行为,在心理学上,被称为认知失调的合理化建构。】
【简单来说……】
【他把自己给……忽悠瘸了。】
“哈哈哈哈哈!”江辰再也忍不住,发出了畅快无比的大笑声,“说得好!说得太他妈的好了!就冲这个,今天这出戏值了!”
……
【西部荒野·主视角】
在加尔鲁什发表完那番为了部落的动员演讲后,现场的气氛,总算是从之前的紧张对峙,转为了……暂时的盟友关系。
“好了,既然决定了。”
格罗姆打破了沉默,他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加尔鲁什和安度因,“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过去?”
一句话就点醒了众人。
是啊。
这里是西部荒野与艾尔文森林的交界处,距离暴风城,还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就算他们三个都是脚力过人之辈,全力奔跑,也至少需要数个小时。
而暴风城那边的战况……瞬息万变!
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这个……”安度因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焦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眼神,仿佛是在向那位无所不能的师尊,发出求助的信号。
就在这时。
异变,再生!
只见,在他们三人面前的空地上,那里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扭曲了起来!
那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支无形的画笔,蘸着星光,在现实这块画布上,狠狠地划了一笔!
“嘶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一道漆黑的,深不见底的裂隙,凭空出现!
那裂隙的边缘,燃烧着银白色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火焰。透过裂隙,隐约能看到的,不是混乱的虚空,而是……一片璀璨到极致的,缓缓流淌的……星河!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古老、浩瀚、至高无上的气息,从那道星河裂隙之中,缓缓地……弥漫开来。
“这……这是……”
安度因的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热。
而格罗姆和加尔鲁什,则是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战斧,浑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眼神中充满了最顶级的警惕与……敬畏!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裂隙背后所蕴含的力量,足以将他们连同整个西部荒野,甚至是整个艾泽拉斯大陆,都……瞬间抹除一万次!
“这是……那位存在为我们开启的……捷径。”
格罗姆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
“哼!通往荣耀的道路就在眼前!”
加尔鲁什不愧是加尔鲁什,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他那颗好战的心,瞬间就被无尽的豪情所取代!
他大吼一声,第一个扛起血吼战斧,毫不犹豫地一脚就踏入了那片充满了未知的璀璨星河之中!
“跟上!”
格罗姆低喝一声,对着安度因点了点头,也紧随其后消失在了裂隙之内。
安度因看着那道如同神迹般的空间裂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当他踏出这一步之后,整个艾泽拉斯的命运,都将……彻底改变。
他不再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入了那片光芒之中。
在他进入的瞬间,那道撕裂了现实的星河裂隙,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缓缓闭合,最终消失不见。
整个西部荒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仿佛刚刚那场跨越了时空的,决定了世界命运的会晤,都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