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姆·兰戈的带领下,元凤和符耀顶着灼热的风沙跋涉了许久,直到一片依托着风化岩山构建的聚居地轮廓,终于出现在蒸腾的热浪尽头。
随着距离拉近,这座名为卡姆萨的小镇逐渐显露出其奇特的面貌。
它与外部一望无际的荒凉沙海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一片在绝望中顽强存续的异色绿洲。
小镇的整体外观十分破旧,土黄色的夯土墙、风化的岩石和锈蚀的波纹钢板是主要的建筑材料,许多建筑的外墙上都布满沙暴侵蚀的痕迹和莫名的弹孔。
然而,其内部的科技水平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混乱感。
狭窄的街道上,既有覆盖着华丽几何图案防尘布、采用电动技术安静滑过的先进载具,也同时奔跑着冒着黑烟、发出巨大轰鸣的老式改装卡车.
车身上挂着色彩鲜艳的织物或毯子作为装饰。一些店铺门口,老旧的、闪烁着雪花的显像管电视机与旁边播放着全息广告的投影装置并肩工作,跳动的画面与世界语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光怪陆离。
能源系统更是五花八门,能看到粗大的、冒着丝丝白汽的冷却管道沿着墙壁蜿蜒,与架设在屋顶的、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太阳能板和嗡嗡作响的小型聚变核心堆相邻。
一个卖香料和粗糖的摊位可能还在使用油灯照明,而隔壁的、挂着厚重门帘的茶馆却用着功率强大的制冷机和全息菜单。
“欢迎来到‘卡姆萨’,”哈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用头巾擦了擦脸上的沙尘,“沙海里的幸存者把能找到、能修好、能借鉴来的一切都塞进了这里。
别用外面的标准来衡量,在这里,能转起来的东西就是真理,管它来自哪个时代,或者哪个文明的垃圾场。”
他领着二人穿过尘土飞扬、气味混杂的街道,周围是形形色色的人群,裹着传统头巾长袍的沙漠居民、穿着实用工装的技术人员、以及眼神凶狠的武装佣兵摩肩接踵。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香料、尘土、机油和劣质香水混合的浓烈气味。
“跟紧点,”哈姆头也不回地提醒道,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的老式电磁手枪枪柄上,“在这里,过度的好奇心和廉价的怜悯心都会要了你的命。我们得先去见个‘朋友’,确认一下风向往哪边吹。”
元凤沉默地观察着周围,【圣瞳术】让他能清晰地看到能量在这些混乱的管线与古老墙壁中如何危险而又顽强地流动着。
符耀则警惕地扫视着那些从阴影和门廊后投射过来的、毫不掩饰打量意味的目光,下意识地靠近了元凤一步。
哈姆领着两人穿过喧闹的芭莎酒馆,径直走向最里侧一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他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地坐下,对跟上来的侍者比了个手势。
“老规矩,大杯啤酒。”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元凤和符耀,“给这两位来杯柠檬甜汽水,多加冰块。”
“马上来。”侍者会意地点头,快步退下。
不一会儿,三杯饮品被端上桌。当那两杯凝结着水珠的柠檬汽水摆在元凤和符耀面前时,酒馆里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目光顿时收敛了大半。
“你俩就在这儿等着,”哈姆起身,将靠在桌边的老式电磁步枪扔给符耀,“记住,能用枪托解决的问题就别扣扳机。一旦见了血,性质就变了。”
符耀利落地接住步枪,熟练地检查枪械状态,拉栓上膛的动作行云流水。这个举动让周围最后几道审视的目光也悄然移开。
哈姆满意地点头,转身没入人群。角落里只剩下元凤不紧不慢地啜饮着汽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而符耀则抱着那杆电磁步枪,像头警惕的幼兽般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哈姆穿过嘈杂的酒馆大厅,径直走入后厨。他的目光在忙碌的帮厨和堆积的货箱间快速扫过,直到与角落里一个正在擦拭酒杯的壮硕身影对上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哈姆便推开后门,闪身进了狭窄的后巷。
不多时,那个壮硕男子跟了出来,随手带上门,隔绝了厨房的喧嚣。他掏出一块粗布擦了擦手,脸上露出熟络的笑容:
“瞧瞧这是谁?我们的‘铁翼’居然亲自来了。怎么,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与其指望我带来好消息,”哈姆靠在斑驳的砖墙上,从怀里摸出半截烟卷,“不如你先给我点实在的。”
朗姆闻言眼睛一亮,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你这口气,是真有好消息?让我猜猜……是那位东方的女王,终于回归了?”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哈姆嗤笑一声,划亮火柴点燃烟卷,“那都是两个月前的老黄历了。”
“嘿!你上次来都是一个半月前的事了,我上哪儿知道去?”朗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即正色道,“不过这位女王一回来,周边的风声确实紧了不少。听说前阵子有支猎魔人的小队,在沙漠里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哈姆抽烟的动作微微一顿,烟雾后的眼神锐利起来:“哦?这倒是个好消息。在哪个位置?”
“从这儿往萨勒城方向,整片区域都不太平。”朗姆指了指东北方,“现在那帮猎魔人崽子们,都不敢轻易往那边凑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哈姆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只要那帮烦人的苍蝇不来捣乱,这片沙海其实乱不到哪儿去。”
“说起来,”朗姆用肩膀碰了碰哈姆,朝酒馆方向使了个眼色,“你带来的那两位,就是女王的客人?”
“不然呢?”哈姆挑眉,将烟头摁灭在墙上,“不然他们喝的就不是柠檬甜汽水了。”
他直起身,用力拍了拍朗姆结实的臂膀:“谢了,老伙计。这消息很及时。”
“替我向女王带个好。”朗姆在他身后喊道,目送着那道精干的身影重新没入酒馆的后门。
哈姆推开后厨的门,熟悉的酒馆喧嚣扑面而来,但他的脚步却瞬间顿住。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磨砺出的直觉,让他立刻察觉到——这嘈杂声不对劲。
那不是平日起哄助兴的喧闹,也不是醉汉撒泼的吵嚷。空气中绷紧着一根无形的弦,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怒骂、以及桌椅被蛮力撞开的刺耳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更像是一场即将见血的冲突前奏。
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刺破昏暗的光线,急速扫向前方,动静的源头,似乎正来自他离开时那个安静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