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沧与幽火散人隐在东门后方的黑风谷中,黑袍下摆被谷内盘旋的魔气卷出细碎黑纹,仿佛有无数小蛇在衣料上扭动。
楚沧目光透过谷口弥漫的灰黑色瘴气望向启明城,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玄铁:“整整两天了,临川那老东西还在硬撑?这‘仁义守护阵’倒比我预想的结实些。”
幽火散人掌心跳动着青蓝色鬼火,突然低笑出声,鬼火猛地窜高半尺:“你有没有发现,城墙上那些人,明明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转眼就能举剑斩妖兽。启明城用的什么办法,竟能让修士的伤势恢复得这么快?难怪我们攻了两天都没破。”
他指尖魔气涌动,黑色气流如细蛇般顺着地面蔓延,钻入下方兽群的鼻腔:“看来,得先破解启明城恢复伤势的办法,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三阶妖兽再逼紧些,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楚沧附和着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支白骨笛,笛身上刻满扭曲的魔纹,尖锐刺耳的笛声即刻响起,与谷外黑袍魔修手中青铜钟的 “嗡嗡” 声交织,形成一股令人心头发紧的杂音。
这杂音似是信号 ——
北门的三阶腐沼鳄蛟猛地甩动水桶粗的长尾,重重砸向泥泞地面,浑浊泥水飞溅三尺高,脖颈处的人类手臂抓起两具毒蟾尸体朝城墙掷去。主持北门守城的林墨书当即提剑跃起,剑尖凝聚淡蓝色灵光直刺鳄蛟左眼,同时对身后修士喝道:“快补嵌防御符文!别让毒蟾尸体触碰到光幕!”
南门的三阶铁羽鹰振翅俯冲,丈余宽的翅膀扇起狂风,左翼半截人类手臂抓着雾隼砸向青纹狼群。
主持南门守城的苏青茑指尖掐诀,数道青色藤蔓从城墙缝隙钻出,缠住雾隼的轨迹,又挥手掷出三枚火系符箓:“弓箭手瞄准鹰翼关节!打断它的冲势!”
西门的三阶赤鳞蟒仰头发出混着人声的嘶吼,蟒身鳞片泛着黑紫色魔气,长尾扫过地面卷起碎石,张口喷出腥臭毒雾,直直扑向 “仁义守护阵” 光幕。
主持西门守城的沈辞之挥剑斩开毒雾,剑身上的灵光将毒雾灼烧得滋滋作响,同时对身旁阵法师喊道:“检查光幕损耗!用‘清瘴符’压制毒雾扩散!”
东门的三阶风狼前肢按在地面,灰褐色狼毛下肌肉紧绷,发出震得人耳膜发疼的狼嚎,前爪拍向地面的瞬间,黑色冲击波将前排腐骨狼推向城墙。
被推动的腐骨狼彻底失控,皮毛下森白骨头泛着冷光,眼窝黑洞中喷射出更多幽蓝色鬼火,鬼火落在光幕上烧出焦黑印记,金光随之黯淡几分。
主持东门守城的周砚之立刻举起阵盘,注入灵气激活阵眼:“稳住!用‘聚灵符’补光幕灵气!”
所幸有 “水木甘霖阵” 的辅助,淡绿色灵光笼罩城墙,修士们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法力也在缓慢恢复,中毒者更是借着灵光争取到救治时间。
西城门附近,徐泰玄靠在石壁上揉着发酸的肩膀,衣袍上的泥浆还在往下滴,身旁五名阵法师也个个疲惫 —— 有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有的用布巾擦拭阵盘血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徐泰玄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倦意,“启明城几百个主要阵法,每个时辰都要检查,还要修复被妖兽打坏的符文,我们六个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这样下去早晚要出问题。”
一名留着短须的阵法师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疗伤的弟子:“可现在哪儿还有多余的阵法师?高阶修士都去城墙上御敌了,低阶弟子又大多不会操控‘水木甘霖阵’。”
“不会可以教啊!”
徐泰玄眼睛一亮,突然坐直身体,“我们挑些炼气后期的弟子,他们灵气虽不算雄厚,但操控‘水木甘霖阵’的阵盘足够了。只要教他们基础的灵气注入、阵眼校准,再带练两天,肯定能上手。等他们能独立维护‘水木甘霖阵’,我们就能解脱出来,去顾着其他阵法。”
另一名女阵法师有些犹豫:“可阵法之事事关重大,万一弟子操作失误,阵眼停转了怎么办?到时候城墙上的修士就没了疗伤依仗。”
“风险肯定有,但总比所有阵法没人管强。”
徐泰玄语气坚定,“我们先选十八个炼气九层的弟子,分成六组,每组由我们一人带着 —— 闲时抽空画‘水木甘霖阵’的基础图谱,战时跟着实战。”
短须阵法师想了想,点头赞同:“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下午去弟子营挑人,优先选心思细、灵气稳的,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徐泰玄松了口气,站起身拍掉灰尘:“好,等选好人,今晚就开始教。只要撑过这几天,等西北侧阵眼完全修复,情况就能好很多。”
……
启明城主府内,正厅中央的阵眼中枢泛着柔和的金色灵光,灵光下悬浮着七枚黯淡的灵石,灵石纹路早已失去光泽,像是被抽干了灵气。
临川先生盘腿坐在中枢旁,灰白色长发垂落肩头,几缕发丝沾着汗珠,他指尖掐诀速度明显变慢,每结一个印诀,指节都要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压力。
“还好西北侧阵眼有‘仙灵草’温润,已经修复了一部分。” 临川先生声音带着一丝欣慰,“现在‘仁义守护阵’能发挥九成左右的威力,虽不算完美,却也能勉强挡住攻势。只是剩下的部分,想完全恢复估计还需要四天。”
苍木先生眉头紧锁如拧成的绳,接过话头:“城主,这两天耗费的灵石已经超过平日三个月的储备了,库房里剩下的上品灵石不足五十枚。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两天主要发动进攻的还只是一、二阶妖兽,背后的金丹邪修都没亲自出手,若是他们动了真格,我们怕是……”
“修士们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轻骏先生声音压得更低,“方才巡城时,我看到个炼气期的小子靠在城垛上,握着符箓就睡着了。”
正厅内气氛愈发沉重,几位高层皱着眉苦思对策,却始终没找到万全之策。
临川先生往 “仁义守护阵” 的卡槽内插入九枚上品灵石,阵眼中枢的金光短暂亮了几分,可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嘴唇失去血色:“我知道。可‘仁义守护阵’的‘振魂术’不能再用了,上次用的时候,三个修士吐了血,再用怕是要断了他们的修行根基。”
他望向窗外,城墙上的灵光隐约闪烁:“修士们靠‘水木甘霖阵’能恢复伤势和法力,可精神绷得太紧,就像拉满的弓弦,再拉就要断了。”
说罢,他指尖在阵眼上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金色灵光顺着地面蔓延,穿过城门落在几名疲惫的修士身上。
灵光所及之处,修士们紧绷的肩膀放松些许,眼底倦意也淡了几分。“让他们轮流休息,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就算阵盘运转慢些,灵气输出少些,也不能让他们硬扛 —— 我们守的是城,也是这些人的命。”
就在这时,北门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座城主府微微颤抖,窗棂灰尘簌簌落下。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北门方向的光幕剧烈波动,三阶腐沼鳄蛟正用粗壮的蟒身反复撞击城门,城门防御符文瞬间黯淡,像是被泼了墨的画。
“先生!北门的腐沼鳄蛟撞断了城外古树,借着树干的冲势撞城门!” 一名修士慌张冲进正厅,话音未落,便见林墨书的传讯符亮起微光,符上字迹急促:“请求支援防御符文!鳄蛟力量太强,光幕损耗过快!”
临川先生猛地站起身,指尖掐出复杂诀印,指缝渗出细密血珠:“结‘固阵诀’!” 随着他的话音,“仁义守护阵” 的金光骤然暴涨,如金色屏障将再次撞来的腐沼鳄蛟逼退数步。
可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苍木先生连忙上前扶住,却被他轻轻推开:“我没事。”
他目光坚定:“撑到阵眼完全修复,只要再撑几天……” 话未说完,东门传来尖锐的狼嚎,声浪裹着魔气穿透城墙,震得正厅烛火摇曳。
众人转头望去,东门方向的三阶风狼正跃起丈高,前爪抓向西北侧延伸至东门的阵眼,黑色魔气顺着爪尖滴落,阵眼灵光瞬间波动,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东门阵眼危急!” 周砚之的传讯符即刻亮起,“风狼主的魔气已经渗进阵眼缝隙,我快压制不住了!”
“我去支援东门!” 苍木先生说着便要起身,临川先生却抬手按住他:“你去北门帮林墨书稳固符文,东门让周砚之先撑住,我用中枢灵气暂时补阵眼缺口。”
夜幕渐渐降临,启明城的灯火与妖兽的鬼火交织,将夜空染成诡异的暗紫色。
城墙上,修士们依旧奋力抵抗,临川先生坐在城主府阵法中枢旁,目光望着窗外战场,眼底满是疲惫:“不知道上京城的支援何时能到。”
可话音未落,他眼中又透出坚定 —— 接下来的几天会更艰难,但只要守住阵眼、护住修士,启明城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