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喧嚣渐渐散去。
新兵连的编制彻底打乱，李前进拿着一份崭新的名单，开始高声点名。
“张伟！”
“到！”
“分配至一营二连！”
“是！”
“王浩！”
“到！”
“分配至二营四连！”
“是！”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到，一个个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就此奔赴不同的连队，走向各自的军旅生涯。
林辰站在原地，还沉浸在军衔晋升和军功值暴涨的喜悦中。
三千多点军功值啊。
林辰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林辰！”
“啊？到！”
林辰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吼出了这个字。
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战友们，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李前进的脸上，带着几分没好气的神情。
“你小子，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报告连长，没……没想什么！”
林辰赶紧立正站好，目不斜视。
李前进哼了一声，也没多追究。
他招了招手。
“你，跟我来一下。”
“是！”
林辰迈着标准的正步，跟在李前进身后，走到了操场无人的角落。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若有若无地传来。
“看，林辰被连长单独叫过去了。”
“肯定是有好事，他现在可是中尉了，跟我们不一样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前进停下脚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林辰一番，眼神复杂。
“你小子，这次可算是给咱们新兵连长脸了。”
李前进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
“本来，旅里的首长说要亲自给你授衔的。”
“结果不巧，他临时要去集团军开个紧急会议，这才没赶上。”
林辰闻言，心中了然。
“行了，说正事。”
李前进拍了拍林辰的肩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想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
“连长请讲。”
“第一件事，关于龙小云和战狼中队。”
李前进的目光锐利如鹰。
“她是不是找过你，想让你加入战狼？”
林辰心中微动，但脸上不动声色。
“报告连长，龙队确实找过我。”
“那你……答应了？”
李前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紧张。
但林辰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报告连长，我没有答应。”
“什么？”
李前进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你没答应？为什么？！”
“那可是战狼！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的地方！你小子……你是不是脑子犯糊涂了？”
李前进是真的急了，都有点口不择言了。
林辰却很平静。
“报告连长，我个人有自己的职业规划。”
他没有说得太详细。
加入战狼，固然风光。
但那也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自由，被绑死在一支固定的队伍里。
训练，任务，日复一日。
想要快速晋升军衔，刷军功值，几乎不可能。
看着林辰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前进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你小子……算了，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就自己走下去。”
他的语气里，满是惋惜。
“那说第二件事吧。”
李前进的神情，一下子沉重了许多。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是关于你们班长，廖庆林的。”
听到这个名字，林辰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廖庆林。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训练时却比谁都狠的班长。
也是在遭遇战中，为了掩护他们，身负重伤的班长。
“班长他……怎么样了？”
林辰的声音有些干涩。
“命保住了。”
李前进的脸色很难看。
“子弹打穿了小肠，手术很成功，但……伤得太重了。”
他用手在自己腹部比划了一下。
“医生说，就算康复，身体也不可能再适应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了。”
“等他伤好了，就得办理退役手续。”
退役。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林辰的心头。
廖庆林才二十多岁，正是军旅生涯的黄金时期，却要以这种方式，遗憾地画上句号。
“那……班长的退役安置……”
林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前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甚至可以说，是铁青。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像是压抑着一团火，声音都有些发抖。
“廖庆林这次，有功，但也有过！”
“功，是他击毙一人，击伤一人，成功阻滞了敌人的撤离，并且本人身受重伤，英勇顽强。”“按照规定，给他报一个一等功，都不过分！”
“但过失也同样严重！”
李前进的声音猛地提高，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他是个班长！他带的是什么？是你们这群连枪都没摸熟，身上连备用弹匣都没有的新兵！”
“在那种情况下，遭遇小股敌人。”
“作为一个合格的班长，他的第一准则，是利用地形，是寻找掩护，是第一时间带着你们这群新兵安全撤退！等待支援！”
“而不是……而不是跟亡命徒死磕！”
李前进越说越激动，拳头都攥得发白。
林辰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
因为李前进说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从军事指挥的角度，廖庆林的选择，确实犯了兵家大忌。
但从一个士兵的角度，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事。
“连长……”
林辰艰难地开口，“我能……为班长做点什么？”
听到这句话，李前进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看了林辰一眼，叹了口气。
“现在，旅里为了他的战功评定，吵成了一锅粥。”
“功过相抵之下，按照条令机制，廖庆林这次，很可能只能拿到一个三等功。”
“三等功？”
林辰皱起了眉。
“对，三等功。”
李前进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一个三等功，对于一个二级士官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对于他退役后的安置，无论是工作安排还是经济补偿，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个结果，廖庆林自己可能无所谓。”
“但他老家那个情况……旅里的首长们知道了，都觉得心里过不去，拍着桌子不同意！”
李前进的话，让林辰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英雄流血又流泪的悲剧。
这是一个现实规则与人性情感的残酷碰撞。
李前进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了林辰。
“其实，你小子这次，功劳才是最大的。如果往上报，评一个特等功都够资格。”
“但……特等功这玩意儿，和平年代太难批了，程序复杂得要死，基本上不可能。”
说到这里，李前进的语气忽然一转。
“不过，我得先给你小子上一课。”
“让你明白，战功和军功，到底有什么区别，含金量又有多大差异。”
林辰立刻挺直了腰板。
“请连长指示！”
“嗯。”
李前进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教学”。
“军功，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而战功，特指在战场上获得的功劳。懂吗？”
“我们平时说的立功，大部分指的是广义上的军功。”
“举个例子。”
“搞军工科研的，呕心沥血几十年，弄出来一款改变战局的新式武器，这是天大的功劳，能记功！”
“地方上发生特大自然灾害，我们部队冲上去抗洪抢险，救了几百上千个老百姓的命，这也是大功劳，也能记功！”
“甚至，你在全军组织的大比武中，过关斩将，拿了个冠军，为咱们旅争了光，这同样是功劳，也能记功！”
“这些，都属于军功的范畴。”
李前进深入浅出地解释着。
“但是，战功不一样。”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无比肃穆。
“战功，只有一种获取方式。”
“那就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跟敌人干！”
“击毙一个敌人，俘虏一个敌人，炸掉一个碉堡，守住一个阵地……这些，才是战功！”
“在所有的军功里，战功的含金量，是最高的！没有之一！”
李前进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和平年代，一个兵，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一次上战场的机会。所以，战功才显得尤为珍贵，也最硬气！”
“一个二等战功的含金量，有时候比一个一等军功还要高得多！”
“它不仅代表着荣誉，更代表着你用命换来的资历和认可！”
“这份资历，在你未来的军旅生涯中，在你晋升的每一个关口，都会成为你最硬的底牌！”
“小子，现在你明白了吗？”
李前进看着林辰，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