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仙人掌突然抖了抖,一片羽毛飘落在花盆里。青鸟扑棱棱落在床架上,铜色的喙啄着羽毛:\"允执那孩子,昨天去庙里求了姻缘签。\"母亲的声音混着香灰味,\"老道说他命里带驿马,要找个水命的姑娘镇着。\"
魏梦笙抓起薯片丢过去,青鸟灵巧地躲开:\"别装成我妈说话!你就是只鸟!\"七年前守灵时,这只鸟落在灵棚的葡萄架上,羽毛沾着烧纸的灰烬,母亲出殡那天它跟着送葬队伍飞了一路。
\"他家里不会同意的,\"离魂跳下床,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你爸娶继母,你嫂子那样,他爸妈能看得上?\"
青鸟落在魏梦笙肩头,翅膀扫过她的耳垂:\"去看看也行,樟树城的秋天,银杏叶能把路铺成金的。\"
魏梦笙是被冷醒的。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云雾里,脚下是青灰色的瓦顶,飞檐上的走兽在雾里若隐若现。
\"这是玉皇观的三清殿。\"离魂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来。魏梦笙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件月白道袍,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
远处传来钟磬声,雾霭渐渐散开。她看见殿前的银杏树黄得耀眼,树下有个穿蓝布衫的老道正扫地,竹扫帚划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响。
\"许逊当年就在这炼丹。\"郑允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魏梦笙转头,却只看见一片虚空。青鸟从她眼前掠过,朝着山下飞去,她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山脚下是条碧绿的河,岸边的芦苇荡在风里起伏。离魂站在河堤上,指着河水说:\"这是绵远河,是沱江的重要支流,本地人叫它母亲河。\"魏梦笙看着水里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脸变成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不像鹭岛吧?\"离魂笑着说,\"没有琴岛的钢琴声,没有环岛路的椰子树,只有这些灰扑扑的房子,更没有你天天能看到的大海。\"
雾气又涌了上来,裹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魏梦笙觉得脚下一滑,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往下坠。她看见玉皇观的金顶在雾里缩成一个小点,听见青鸟在头顶凄厉地叫。
魏梦笙真的被冷醒了,她回忆着刚才的梦境,伸手摸出枕头下盒子。她把戒指往绒盒里按的时候,指腹突然摸到盒底的划痕——那是她昨天拆快递时,用美工刀不小心划的。像道没长好的疤,突兀地趴在红绒布上。
\"你妈当年怎么跟你说的?\"离魂突然换了腔调,声音里带着点罕见的正经,\"修道先修己,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济世?\"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破了记忆的气球。十四岁那年夏天,母亲躺在躺椅上教她念《道德经》,蝉鸣把空气烤得发黏。\"'圣人后其身而身先',\"母亲用蒲扇尖点着书页,\"别听那些酸儒瞎解释,道家最讲实在。先把自己修得硬邦邦的,才有力气护着想要的东西。这叫'利己',不是自私,是底子。\"
那时候母亲的头疼病得很重,说话时总带着喘,却非要教她吐纳。\"吸气要像闻桂花,一点一点往肺里钻;呼气要像吹蜡烛,匀匀地送出去。\"母亲的手搭在她腰上,感受她的呼吸节奏,\"等你能把气沉到丹田,就知道什么叫'独立而不改'了——天塌下来,你自个儿先站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