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母亲身上的青光越来越盛,整个人仿佛变得透明起来。在青光之中,隐约能看到一只巨大的青鸟虚影正在展开翅膀,羽毛在晨光中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妈!”梦笙想去抓住母亲的手,却扑了个空。她的手穿过那层青光,触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梦笙猛地颤了一下,她醒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母亲还在病床上躺着,身旁的哥哥姐姐发出轻微呼吸声,父亲双手抱着头靠在墙边的椅子上。一切都那么自然又安静,除了姐夫手里的黑皮囊还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没了——没了——血压没了”夜班来交接白班的护士发出惊呼,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一直守候的科主任颤抖着拿着听诊器冲进来,放在母亲胸口位置,然后缓缓摘下眼镜,对着父亲沉重地摇了摇头:“老魏,节哀吧,秀兰同志她……走了。”
“妈——”梦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不是梦不是幻觉。母亲真的走了,化作青鸟飞走了。她绝望地扑到母亲身体上......
病房里外响起一片嚎啕大哭声,父亲的哭声苍老而绝望,大姐的哭声压抑而痛苦,大哥的哭声充满了自责。梦笙跪在地上,死死抓着母亲的腿,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母亲最后留下的温度。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讲青鸟信使的故事,说每个善良的人都是青鸟转世,来到人间渡劫,完成使命后就会回归天界。那时候她总缠着母亲问:“妈,你的使命是什么呀?”母亲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的使命就是好好爱你们呀。”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护士长亲自整理好各种用具,撤去了全部的输液管,用一张崭新的白床单盖住了母亲的全身。
西北小县城那时都是土葬,院子里储物间里放着做好半年的大红漆楠木棺材,是母亲为外婆冲喜时候做好的,母亲的娘家侄儿们抬着棺盖板来到了病床旁,大家提起床单四角将母亲放好,按传统习俗,子女互牵衣角扶灵回家,梦笙清楚记得的那天是七月一日,建党节,大晴天,明晃晃的日头毒得晃眼,刚走出病房大门的人们低着头都忍不住眯着眼。
可当八个抬棺人走下内科病房门口台阶时,头顶突然飘来一团像大伞一般的乌云,那乌云像有生命似的,就悬在棺木正上方,淅淅沥沥下起了太阳雨。雨点像黄豆大小落下来打在梦笙后背上微微发烫,梦笙看着眼前只是打湿了灵柩上盖的白布,抬棺人和自己脚下的路却是干的,连旁边的树叶子都没沾着半点水汽。魏梦笙走在灵柩旁,看着那团乌云亦步亦趋地跟着,恍惚间竟觉得雨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味道。
灵柩抬进魏家大院里,直到将母亲放入灵柩内的瞬间,乌云“呼”地散了,太阳依旧毒辣。可当众人定睛一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院里的月季花、太阳花、夹竹桃凡是母亲亲自料理的所有植物,像是被施了法术,原本姹紫嫣红的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雪白,连最红的那株“状元红”月季都成了素白模样,花瓣上还沾着刚才的雨珠,像噙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