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苏明喊了一声,回声在屋里荡开。
里间的门“吱呀”开了,一个穿睡衣的女人探出头,看见苏明,脸瞬间白了——正是李娟。
她手里还攥着个行李箱的拉杆,显然是在收拾东西。
“苏明?你咋来了?”李娟往后缩了缩,手悄悄往身后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明没说话,一步步逼近。透视眼扫过去,看见她枕头底下压着把水果刀,刀刃闪着光。
“老鬼被抓了。”他开门见山,“他把你供出来了。”
李娟的手抖了抖,突然抓起桌上的爽肤水,狠狠砸过来:“是你害了王浩!我杀了你!”
苏明侧身躲开,瓶子砸在墙上,爽肤水溅了一地,黏糊糊的。李娟趁机抄起枕头下的水果刀,朝着他的胸口刺过来,动作又快又狠,眼里的恨意像要喷出来。
“你疯了!”苏明抓住她的手腕,刀离他的胸口只有寸许,“王浩是咎由自取!你现在这样,是想跟他作伴吗?”
“咎由自取?”李娟的眼泪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粉底,像只花脸猫,“他要是不帮铁头,能进去吗?要不是你,铁头能死吗?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苏明气笑了,“铁头绑架彩儿,放火烧楼,你咋不说?王浩一次次找我报仇,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水果刀“哐当”掉在地上。
李娟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哭声里全是绝望:“我不管……他是我男人……我不能让他在里面受委屈……”
苏明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他想起王浩以前总跟他炫耀:“我媳妇对我,那是没话说,刀山火海都敢陪我闯。”
以前觉得是情话,现在看来,是把人往火坑里推的枷锁。
“你以为这样是帮他?”苏明蹲下来,声音放软了点,“你雇凶杀人,证据确凿,进去了至少十年。王浩在里面要是知道了,能安心改造吗?”
李娟的哭声顿了顿,抬起头,眼里全是茫然:“那我咋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里面……”
“你该做的,是让他好好改造,出来重新做人。”苏明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扔进垃圾桶,“而不是在这里发疯,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掏出手机,调出警察的号码:“要么我现在报警,你跟他们走,争取宽大处理;要么你收拾东西跑路,这辈子活在躲藏里,见不得光。”
李娟盯着他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地上的行李箱,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跑了,谁等他出来?”
苏明没说话,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李娟犹豫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眼泪掉得更凶了。
警察来的时候,李娟很平静,没哭也没闹,只是在被带走前,回头看了苏明一眼:“告诉他……好好改造,我等他。”
苏明点了点头。
走出美容院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照在身上,暖得人发懒。苏明摸了摸口袋,张大妈给的包子还在,已经凉透了。他咬了一口,噎得直瞪眼,却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
巷口的警笛声越来越远,像告别的哨声。苏明知道,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那些躲不开的仇恨,终于像美容院门口的发财树,蔫了,枯了,再也长不出新的枝芽。
他掏出手机,给王彩儿打了个电话:“中午回家吃饭,给我做碗西红柿鸡蛋面,多卧俩蛋。”
“你在哪呢?念安刚还问你啥时候回来。”王彩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笑。
“在路上了。”苏明抬头看了看天,蓝得像块刚洗过的布,“马上就到家。”
挂了电话,他脚步轻快地往车站走。
风里带着早点摊的香味,还有远处花店飘来的玫瑰香,像极了安稳日子该有的味道。
他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心里的那点光不灭,就什么都不用怕。
因为家就在前方,等着他回去吃那碗热腾腾的面。
苏明到家时,王彩儿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乎,面条在锅里翻腾,咕嘟咕嘟冒着泡。
念安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用蜡笔在纸上画圈圈,看见他进来,举着蜡笔喊:“爸爸!你看我画的奥特曼!”
“画得真棒。”苏明走过去,把孩子捞起来扛在肩上,小家伙的脚丫在他胸口蹭来蹭去,痒得他直笑。他往厨房探了探头,王彩儿正往碗里舀西红柿鸡蛋卤,油星溅在她手背上,她“嘶”了一声,赶紧往围裙上擦。
“小心点。”苏明把念安放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李娟的事,解决了。”
王彩儿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没回头:“她……会判刑吗?”
“嗯,十年左右。”苏明帮她把火关小,“她让我带句话,说等王浩出来。”
厨房静了几秒,只有抽油烟机还在嗡嗡转。王彩儿把卤盛进碗里,声音轻轻的:“也是个可怜人,就是太钻牛角尖了。”
苏明没接话,只是帮她把面条捞进碗里。两大碗面端上桌,念安已经自己拿着小勺子扒拉起来,酱汁沾得满脸都是,像只偷吃的小花猫。王彩儿给他擦脸,他就往她怀里躲,嘴里还喊着“妈妈也吃”。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明靠在沙发上,看着王彩儿教念安认字,小家伙把“安”字念成“女”,逗得王彩儿直笑,笑声脆得像风铃。
他突然觉得,这就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日子——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柴米油盐,和身边人暖暖的呼吸。
过了段日子,张大妈带来个消息,说李娟在里面表现挺好,还报了缝纫班,说想出来后开个小裁缝铺。王浩也安分了不少,不再闹事,听说还得了减刑。
“你看,这就对了。”张大妈坐在饭馆的小马扎上,喝着王彩儿泡的菊花茶,“人啊,总得往前看,总盯着过去的仇恨,最后烧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