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洞前,惊魂甫定。
红孩儿经林凡以蕴含息壤生机的混沌道力滋养,苍白的小脸恢复了几分血色,只是神魂受创非一时可愈,精神依旧萎靡,蜷在铁扇公主怀中,再无往日跳脱,看向林凡的目光里,除了感激,更添了几分依赖与敬畏。
牛魔王胸中怒火与后怕交织,那双铜铃大眼赤红未退,死死攥着拳头,周身妖气起伏不定。铁扇公主一边轻抚孩儿后背,一边看向林凡,眼中尽是决绝:“恩公,佛门欺人至此,我等已无退路。接下来该如何,但凭恩公吩咐!”
林凡神色沉凝,目光扫过这一家三口,缓缓道:“佛种被拔,观音必生感应。此事已无法善了。为今之计,红孩儿不宜再独自居于火云洞。”
他看向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大圣,公主,需将圣婴暂时接回翠云山或积雷山,由你二人亲自看护,并布下最强禁制。佛门若再想用强,也需掂量掂量。”
“正该如此!”牛魔王重重点头,“俺这就带孩儿回积雷山!摩云洞禁制乃上古所留,便是菩萨亲至,想破开也需费些手脚!”
林凡又道:“其次,联络盟友之事需加速进行。佛门此番算计落空,绝不会罢休,西游之局将启,他们需要‘凑齐’八十一难,红孩儿是他们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们投鼠忌器。”
“兄弟放心!”牛魔王拍着胸脯,“俺这就传讯给几位兄弟,还有狮驼岭那两位!定要让他们知晓佛门的歹毒手段!”
“最后,”林凡目光投向东方,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我们需要知道佛门的下一步动作,尤其是那取经人的动向。知己知彼,方能应对。”
他沉吟片刻,对铁扇公主道:“公主,你与罗刹族或有联系,幽冥地府消息灵通,可否设法探听金蝉子转世之身的消息?”
铁扇公主郑重点头:“我尽力而为。先父在幽冥尚有些许旧部,或可一试。”
计议已定,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红孩儿,化作妖风,急匆匆返回积雷山布置。经此一劫,他们再不敢有丝毫大意。
林凡目送他们离去,独自立于枯松涧前,山风吹拂着他的青袍,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天,只见西牛贺洲上空,那原本祥和纯净的佛光气运,似乎隐隐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与躁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低声自语,身形一晃,也消失在了原地。他需要尽快消化此番所得,并进一步推演混沌归元之道,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
就在林凡于西牛贺洲暗中布局,牛魔王夫妇紧锣密鼓联络盟友、加固防御之时,遥远的南赡部洲,大唐国境之内,一场关乎洪荒未来大势的序幕,正悄然拉开。
长安城,大慈恩寺。
梵音缭绕,香火鼎盛。寺内一座清净禅院之中,一位年轻僧人正于蒲团之上静坐。这僧人生得眉清目秀,宝相庄严,虽年纪尚轻,却自有一股沉静通透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正是金蝉子的十世转世之身——玄奘法师。
然而此刻,玄奘的眉心微蹙,似在定中见到了什么景象,额角有细密汗珠渗出。他的神魂深处,一点纯粹无比的佛性之光正在微微震颤,与冥冥中西方极乐世界的召唤隐隐共鸣。但同时,又有一股源自本能的、对红尘万丈的些许迷茫与不舍,如同细微的尘埃,萦绕其间。
突然,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恭敬的脚步声。
“法师!法师!”一名小沙弥在门外轻声呼唤,“陛下驾临寺中,请法师前去讲经!”
玄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清澈,却带着一丝未能尽数勘破的迷雾。他整了整僧袍,起身出门。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高踞宝座,面容笼罩在无尽仙光之中,看不真切。殿下仙官神将肃立。忽有巡天司仙官出列禀报:
“启奏陛下,下界南赡部洲,金蝉子十世转世之身佛法日渐精深,信众日广,其西行求取真经、普度众生之宏愿已动。西方佛老亦有法旨传达,请天庭予以方便,助其完成此功德无量之事。”
玉帝闻言,声音恢弘淡漠,响彻大殿:“西行取经,乃功德之举,亦合天道。传朕旨意,着沿途山神土地、四海龙王,若非其主动为恶,不可为难取经人。另,那猴王压在五行山下,已有五百载,劫数将满,可为其指明前路,令其护持取经人,戴罪立功。”
“臣,遵旨!”仙官领命而去。
旨意传出,天道轨迹随之微微偏转。一股无形的“势”,开始向着西牛贺洲汇聚。
西牛贺洲,灵山,大雷音寺。
万丈佛光普照,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大金刚、无边菩萨,皆汇聚于此,聆听世尊如来宣讲妙法。
如来佛祖端坐九品金莲之上,声音宏大,阐述着三乘妙典,五蕴楞严。正讲到精妙处,他忽然停下,慧眼望向东方,目光穿透层层虚空,落在了那长安城中的年轻僧人身上,更落在了那五行山下,桀骜不减的石猴心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如来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上慈悲与智慧,“然,众生痴愚,难解真空妙有。需有大毅力、大智慧者,行十万八千里路,历九九八十一难,取得三藏真经,广传东土,方能普度众生,功德圆满。”
座下众菩萨、罗汉皆心领神会,知世尊所言,便是那西游取经之大计正式开启。
观音菩萨越众而出,躬身合十:“我佛慈悲。金蝉子十世修行,佛心坚定,当为取经人。那悟空顽劣根性虽未尽除,然五百载镇压,戾气稍平,神通犹在,可为护法。其余几位应劫之人,亦已各有缘法。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启程。”
如来微微颔首:“如此甚好。此乃定数,亦是变数。尔等需悉心安排,确保此功德圆满。”他目光似乎不经意间扫过西牛贺洲某处,那里,正是林凡与牛魔王势力盘踞之地,天机一片混沌。
“谨遵我佛法旨!”众佛菩萨齐声应诺。
法会之后,观音菩萨并未立刻返回南海,而是招来木吒行者,吩咐道:“金蝉子不日将离长安,西行启程。你持我法帖,前往五行山,告知那悟空,他的脱身之机已至,护持取经人前往西天,可证菩提。此外……密切关注枯松涧、翠云山、积雷山动向,那变数林凡与牛魔王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弟子遵命!”木吒领命,驾起遁光,直奔五行山而去。
观音菩萨独立于灵山胜境之巅,望向那风云渐起的东方,慈悲的眼眸深处,是万年不变的平静,以及一丝唯有她自己知晓的、对“变数”的审慎。
“金蝉已动,悟空将出……林凡,牛魔王……这天定的八十一难,你们,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她轻轻摇动杨柳枝,一滴甘露落入下方八宝功德池中,荡起圈圈涟漪,映照出未来那条充满变数与未知的西行之路。
而此刻,远在西牛贺洲一处隐秘山谷中闭关的林凡,心有所感,猛地睁开双眼。他体内那枚混沌玄黄道果微微震动,与天地间那股新生的、汇聚向东方的“势”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与排斥。
“开始了……”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摊开手掌,那缕被混沌真火炼化、失去意志烙印的佛门本源之力静静悬浮。看着这缕精纯的力量,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佛门欲借西游大兴,布子洪荒……那我便在这棋盘之上,也落下一颗属于我的暗子!”
他掌心合拢,将那缕佛门本源重新封印。身影缓缓融入山谷的阴影之中,如同潜伏的猎手,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洪荒大势,西游之局,随着金蝉子离开长安的脚步,正式拉开了波澜壮阔的帷幕。而林凡这个最大的变数,已然深陷局中,他的每一次落子,都将搅动更大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