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果然皱起了眉头,显然被说动了。
它瞥了一眼洞外灰茫茫的雨幕,又看了看苏步摇那张写满担忧的脸,爪子在地上抓了抓,似乎在权衡。
“你想怎么样?”猴王闷声问道。
“让他进来,”苏步摇连忙说道,“我给他治伤,等他伤养好了,能自己走了,再让他离开。这样既不算你食言,也能让他走得安稳。”
眼看猴王没有明确反对,苏步摇顿了顿,补充道:“你若不答应,我便站在这洞口淋雨,陪他一起。”
说着,她真的迈步就要往洞外走。
“站住!”猴王低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终究还是妥协了,“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他进来!但你给本王记住,他伤好之后,必须立刻滚蛋,不准再踏入本王的地盘半步!”
苏步摇心中一松,连忙点头:“多谢你。”
猴王憨憨一笑,不情不愿地示意两只公猴出去把郝不凡拖进来。
没多久。
浑身湿透、意识模糊的郝不凡就被拖进了山洞,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身上的伤口在雨水浸泡下愈发狰狞。
苏步摇连忙上前,不顾猴王难看的脸色,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郝不凡脸上的雨水和泥污。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他冰冷的皮肤时,忍不住微微一颤。
“不凡?不凡你醒醒……”
苏步摇轻声呼唤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猴王在一旁看得有些烦躁,抓过一堆干燥的茅草扔在地上:“给他垫着,别弄脏了本王的地方。”
说完,猴王便抱着铁棒走到山洞最里面,背对着他们,却时不时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苏步摇将茅草铺好,又费力地将郝不凡挪到茅草上,又从角落里找到一些之前被猴子们丢弃的伤药——想来是玄清宗遗留下来的,虽然有些受潮,却还能用。
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郝不凡的衣衫,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还有那断裂处明显肿胀的腿骨,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不凡!”
苏步摇掉下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伤药一点点敷在他的伤口上。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和苏步摇低低的呼吸声。
干燥的茅草隔绝了地面的湿冷,山洞深处似乎有天然的热源,渐渐驱散了郝不凡身上的寒气。
不知过了多久。
郝不凡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步摇那张布满担忧的脸。
“师母……”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你醒了?”苏步摇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扶着他坐起来一些,“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郝不凡看着苏步摇,又看了看这温暖干燥的山洞,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苏步摇按住了。
“别动,你的腿伤得很严重,”苏步摇柔声说道,“这里暂时安全,你先好好养伤。”
郝不凡看着师母眼中的红血丝,看着她为了照顾自己而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份“安全”是师母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苏步摇像是没看见郝不凡的眼泪,只是默默地给他喂了些水,又找来一些干净的布条,仔细地包扎好他的伤口。
猴王在角落里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却没有过来打扰。
它看着苏步摇温柔照顾郝不凡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爪子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铁棒——或许在它看来,这“王妃”懂得心疼人,倒也不差。
外面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洞口的岩石,仿佛一曲永不停歇的乐章。
而山洞内,却因为这份意外的“安宁”,透出了一丝诡异的温暖。
苏步摇守在郝不凡身边,看着他渐渐安稳的睡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他好起来,一定要让他平安离开。
至于自己……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此刻,她只想守着这份短暂的平静,守着这个她拼尽全力也要护住的人。
山洞里的日子过得缓慢而压抑。
苏步摇每日都会仔细检查郝不凡的伤口,更换草药,喂他吃食。
在苏步摇的照料下,郝不凡的腿骨渐渐愈合,虽然还不能行走,但已能勉强坐起。
看着师母为自己忙碌的身影,郝不凡心中的愧疚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翻涌,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苏步摇温柔的眼神制止了。
“好好养伤,别的事不用想。”
苏步摇总是这样说,语气既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而那猴王也很讲信用,竟真的没有再逼迫苏步摇,它似乎对自己的这个“王妃”很很宽容。
每日里,除了外出巡视领地,便是坐在山洞角落打磨那根铁棒,偶尔会偷偷打量苏步摇,眼神里虽有些贪婪,却多了几分克制。
更让人意外的是,某天清晨,猴王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柔软的兽皮,做成了一条简陋的“裤衩”。
做完后,它还得意地在山洞里走了两圈,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文明”。
郝不凡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气又觉得荒诞。
这猴王似乎在努力向“人”靠近,可那毛茸茸的面孔和兽类的习性,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你看,本王也穿衣服了,”猴王走到苏步摇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裤衩”,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以后都这样,像你们人一样生活。”
苏步摇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承认这猴王确实没有像最初那样粗暴,甚至偶尔会笨拙地对她示好——比如把最甜的野果留给她,还会赶走靠近她的小猴子。
可这些改变,终究掩盖不了它是兽的本质。
人和兽,怎么可能在一起?
苏步摇是人,深受儒家礼教的熏陶,懂得礼仪廉耻。
这猴王是修行数百年的畜牲,骨子里流淌着野性与占有欲。
那根沾过郝不凡血迹的铁棒,那看向她时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贪婪,都在时刻提醒着苏步摇,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