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周五晚上的月光把窗台染成乳白,我趴在瑜伽垫上翻野餐攻略。
竹编篮的图片,在屏幕上晃出细碎的光。
你盘腿坐在地毯上擦登山鞋,鞋刷蹭过橡胶底的“沙沙”声里,混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
“南坡的野杜鹃该开了,上周驴友群说,山顶能看见云海。”
我把手机往你面前怼了怼,屏幕上的三明治,摆得像一朵花:
“你看这蜂蜜芥末酱,配烟熏鸡胸肉绝了,比你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强一百倍。”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公园的老槐树底下有一片草坪,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能看见灰尘在光柱里跳舞,比山顶的风温柔。
你抓过我的脚踝往自己这边拽,我重心不稳摔在你腿上,鼻尖撞着你胸口的拉链,凉丝丝的。
“压缩饼干是应急的,”你低头咬我耳朵,胡茬蹭得我痒痒,“山顶有一块大青石,铺块防潮垫就能坐,比公园的草坪野趣多了。”
“野趣能当草莓蛋糕吃吗?”我伸手去挠你咯吱窝,被你攥住手腕按在地毯上。
煤球跳上沙发看热闹,尾巴扫过你堆在旁边的登山绳。
绳结滚了滚,像一串没说出口的妥协……
周六的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拼出一块暖融融的小补丁。
我七点就醒了,蹲在厨房切草莓,汁水染红指尖时,听见你在客厅打电话:
“喂,李哥,明天再约爬山呗……嗯,有点事……”
挂了电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赶紧把草莓往奶油里埋,假装没听见。
切草莓的刀刃,碰到瓷盘的轻响里,我听见你在客厅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
不是往登山包里,塞防潮垫的动静,倒像是把那些鼓鼓囊囊的户外装备,轻轻挪回了储藏柜。
草莓汁染红指尖时,你探进个脑袋,发梢还翘着没睡醒的弧度:
“那个……奶油够不够?不够我下去再买一盒。”
说话间,眼角的余光总往我摊在餐桌上的野餐攻略瞟,像一只偷偷瞄鱼干的猫。
我举着沾了草莓酱的刀冲你晃了晃:
“再买就吃不完了,你想胖成登山包啊?”
话刚出口就后悔,可你却笑了,虎牙尖在晨光里闪了闪,转身去阳台翻出一双帆布鞋——
是去年我逼着你买的,说“配牛仔裤好看”,你总嫌底太薄,今儿却擦得锃亮,摆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
案板上的草莓堆成小山时,你突然从背后圈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公园草坪得早点占,去晚了连树影都抢不着。”
呼吸吹在我颈窝里,痒得我手里的刀差点歪了——之前那些非此即彼的较劲,早被晨光泡软了,像一颗慢慢化在掌心的水果糖。
你靠在门框上看我裱花,晨光在你肩膀上淌成河:
“蛋糕胚烤得有点裂。”
“要你管。”我把裱花袋往你手里塞,“你来试试,别挤成蜘蛛腿就行。”
你笨手笨脚地挤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花,奶油沾在鼻尖上,像一只偷喝牛奶的猫。
“其实……”你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公园野餐也行,就是得早点去占位置。”
我刚要笑,就看见你往玄关走,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干嘛去?”
“野餐垫太薄,我把防潮垫带上。”
你回头时,眼里的光比草莓还亮,“万一公园人多,咱们就去后山找一块地,又能野餐又能爬山,两全其美。”
下楼时,遇见王阿姨遛狗,看见我们手里又拎野餐篮又背登山包,笑着打趣:
“小年轻就是精力好,玩都要玩两样。”
你挠着头笑,把野餐篮往我怀里塞,自己扛着登山包快步下楼,背影在晨光里晃出一点雀跃——像小时候,揣着两颗糖出门的孩子。
公园的草坪,果然很热闹。
穿碎花裙的姑娘在拍照,老太太带着孙子放风筝,风筝线在蓝天上织成网。
你铺防潮垫时格外认真,边角拽得笔直,我往上面摆三明治,发现你偷偷在篮底藏了一罐蜂蜜芥末酱,标签上还贴着一张便签,是你潦草的字:
“超市阿姨说这个,最受欢迎”。
阳光爬到头顶时,草莓蛋糕吃了大半。
你举着一块蛋糕喂我,奶油沾在我嘴角,你伸舌头舔掉的瞬间,旁边有人“啧啧”起哄,我红着脸往你怀里钻,
听见你笑得胸腔都在震。“你看那棵老槐树,”你突然指着不远处,“树底下有片阴影,咱们挪过去?”
挪到树荫下时,我从包里摸出一瓶运动饮料,冰得冒白气。
你眼睛亮了亮:“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上周,看你对着超市货架发呆,”我拧开瓶盖递过去,“标签都快被你盯出洞了。”
你喝饮料时喉结滚动,阳光在你睫毛上跳,突然觉得所谓的分歧,不过是想把自己喜欢的春天,捧到对方面前。
下午,往后山走时,你把登山包往自己肩上拢了拢,非要替我拎野餐篮。
“里面就剩一点蛋糕渣了,”我拽着篮子带子不肯放,“你背包够沉了。”
“沉才好,”你突然弯腰把我背起来,吓得我赶紧搂住你脖子,“这样你就没法耍赖不走了。”
山路的石子,硌得你脚步晃了晃,可你哼的调子却越来越欢,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山顶的风果然凉。
你铺好防潮垫让我坐下,自己蹲在旁边翻登山包,摸出一罐热可可——不知什么时候加热过的。
“你看那边,”你指着远处的云,“像不像你早上裱的奶油花?”
我眯着眼看,真的像,软乎乎的,在风里慢慢淌。
下山时,太阳已经歪到了树梢后头,金红色的光淌下来,把我们的影子在石阶上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手牵着手的软糖。
你的影子总比我宽出一截,胳膊肘的地方往外凸着,是扛登山包压出来的形状;
我的影子在你旁边晃,裙摆被风掀得鼓鼓的,沾着草屑的鞋尖时,不时踢到你影子的脚踝。
风从山坳里钻出来,带着松针的味道,把影子吹得轻轻晃。
你突然停下脚步,拽着我的手往你影子里塞,两个人的影子顿时叠成一团,像一块被揉皱又展平的糖纸。
“这样走,”你低头看地上的影子,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就不用怕你掉队了。”
石阶被踩得“噔噔”响,影子在身后跟着,像一串没说够的话。
有那么一瞬,我故意放慢脚步,看你的影子往前探了探,又赶紧缩回来等我,像一只怕弄丢主人的小狗。
夕阳把云染成橘子色时,影子终于短了些,可你的手攥得更紧了,仿佛要把这一路的光和影,都攥进掌心里。
你牵着我的手走在石阶上,脚步踩出“嗒嗒”的响,像在打节拍。
“其实公园的草坪挺好,”你突然说,“下次带一副扑克牌,躺在那儿能玩一下午。”
“其实山顶的风也不错,”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下次把蛋糕做成能量棒,扛着也方便。”
现在,你正趴在沙发上揉腿,登山鞋扔在玄关,沾着一点后山的泥土。
我把热毛巾敷在你膝盖上,听见你嘟囔“早知道听你的,野餐完就回家”,嘴角却翘得老高。
煤球正抱着野餐篮啃,里面剩下的半块蛋糕,被你偷偷藏在了最底层。
其实,周末哪有什么非得选A或选b的道理?你愿意换了登山鞋穿帆布鞋,陪我蹲在草坪上数云飘了几里地;
我也乐意把蛋糕切成小块,塞你登山包里——管它会不会碎呢,甜丝丝的味儿混着爬山时的汗味,倒也特别。
窗台上那瓶野杜鹃,是你从山顶薅回来的,就插在装草莓酱的玻璃瓶里,旁边还扔着半朵没吃完的玫瑰,俩凑一块儿,比花店的插花热闹多了。
对了,明天去超市买个保温壶呗?
下次再爬山,就能灌一点热可可带着,凉风吹着的时候喝一口,肯定舒坦。
你背包侧袋那拉链松得快掉了,我找了一根蓝绳子随便缝了两针,颜色跟你登山鞋还挺搭——
别嫌丑啊,结实得很,挂十袋压缩饼干都不在话下。
哦,对了,刚翻野餐篮,摸着夹层里有一张纸条,你写的“下周去公园,带风筝”。
小笨蛋,这点心思藏得比山顶的雾还浅,我早就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