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极寒之地,万载冰封的雪宫遗迹前,时间仿佛凝固。
白若雪,被誉为当世雪帝的绝代女子,那双足以冻结灵魂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却写满了茫然与陌生。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眼前巍峨的冰晶宫殿,记忆犹如退潮的海水,迅速从脑海中抽离,只留下一片空白的沙滩。
她是谁?
这里是哪里?
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为何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铮!”
一声清脆的鸣响,打破了死寂。
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冰晶权杖,那象征着雪帝至高无上权柄的神器,竟脱手飞出,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狠狠地插入了她面前的万年玄冰之中。
权杖入地的瞬间,整座雪宫遗迹像是被唤醒的远古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坚不可摧的冰川开始崩裂,巨大的冰块违背物理规则般向上悬浮,整座宫殿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幽蓝色漩涡,恐怖的吸力瞬间笼罩了白若雪。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娇躯便被那股力量扯入其中,消失在漩涡的尽头。
远处的冰崖上,一道身影慵懒地趴着,仿佛欣赏了一场绝美的烟火。
林修远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冰面,发出愉悦的节拍,他的笑声在凛冽的寒风中扩散开来,带着一丝玩味与怀念:“忘了也好。雪帝的利息……是要重新认识我咯?”
同一瞬间,远在万里之外的帝国都城,最阴暗的角落里。
夜无月,行走于黑暗中的王者,她的本体隐匿于无人知晓的虚空,此刻投射在外的,是她用秘法炼制的替身容器。
这具容器与她心神相连,拥有她九成的实力,是她执行暗杀任务时最完美的伪装。
然而,这最完美的伪装,此刻却发生了最诡异的变化。
容器的四肢百骸突然不受控制地扭曲、折叠,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血肉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疯狂地重组、塑形。
不过短短数息,那具栩栩如生的替身,竟化作了一张线条流畅、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血色躺椅,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夜无月藏于虚空的本体心神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她猛地察觉,自己留在容器内的那柄本命武器——暗影匕首,此刻正调转方向,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以必杀之势刺向她本体所在的虚空坐标!
这是她自己的力量,在背叛她自己!
就在匕首即将撕裂虚空的前一刻,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假山后伸出,轻描淡写地捏住了那道致命的寒芒。
林修远的身影缓缓走出,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块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糕点,形状是可爱的狗爪。
他将糕点凑到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他瞥了一眼那张由血肉构成的躺椅,又看了看在他指尖嗡鸣不休的暗影匕首,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替身容器的利息……是成为我的新项圈吧?倒也别致。”
皇宫,金銮殿。
女帝楚清歌身着龙袍,威严地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
她的面前,一尊来自域外的魔祖真身被无穷的金色符文锁链捆缚,发出不甘的咆哮。
这魔祖凶威滔天,已接连摧毁数个小世界,如今却在楚清歌的皇道威压下动弹不得。
“以朕之名,敕令天地,订立契约,永世镇压!”楚清歌朱唇轻启,声音蕴含着言出法随的天宪之力。
她面前的一卷契约文书,燃烧起金色的火焰,即将化作最终的封印。
然而,异变陡生!
那燃烧的契约文书,并未化作封印符文,反而金光大盛,火焰冲天而起,竟在空中重新编织,化作一件比楚清歌身上更为古老、更为威严的天子龙袍!
这件龙袍一出现,楚清歌身上的皇袍瞬间黯淡失色,仿佛成了拙劣的仿品。
新生的龙袍如拥有生命般,猛地一个卷裹,竟将那域外魔祖的真身紧紧缠住,魔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量。
楚清歌瞳孔骤缩,她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被一股更上位的力量强行切断了!
“呵……”
一声轻佻的哈欠声,从御座之侧响起。
楚清歌猛地转头,却见林修远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打了个哈欠,竟从口中缓缓吐出了一柄古朴的长剑。
剑身之上,刻着两个沧桑的古字——荒天。
荒天剑,传说中开辟了此方大世界的创世之剑!
林修远随手掂了掂这柄神话中的兵器,仿佛拿着一根烧火棍,懒洋洋地走到那件包裹着魔祖的龙袍前,用剑尖在龙袍的一处细微裂缝上轻轻一点。
“嗤啦”一声,坚不可摧的龙袍应声裂开一道更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已经失去意识的魔祖。
“皇权的利息……是给我当枕头吗?倒也勉强够用了。”林修远说着,竟真的将那件足以镇压魔祖的龙袍当成抱枕,随意地夹在腋下。
神农谷,百草庐。
被世人尊为“医圣”的林半夏,正凝神看着自己面前的药箱。
这只伴随她一生的药箱,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
“砰!”
箱盖开启,喷薄而出的不是灵丹妙药,而是一朵巨大的七彩莲花。
莲花缓缓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晶莹剔透,但令人惊骇的是,花瓣之上,竟清晰地映出了北境雪宫那柄冰晶权杖的独有纹路!
下一刻,虚空破碎,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神农谷上空。
北境雪宫的废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裂缝中拖拽而出,在空中迅速解体、重塑,最终化为一张与白若雪消失时一模一样的冰晶躺椅!
冰晶躺椅甫一成型,便散发出无尽的寒气,将林修远腋下那件包裹着魔祖的龙袍吸了过去,龙袍连同里面的魔祖,被死死地钉在了虚空裂缝的中央,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
林半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医道,她的药理,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同一时刻,无论是被吸入漩涡的白若雪,还是藏于虚空的夜无月,亦或是端坐于皇座的楚清歌,和身在神农谷的林半夏,连同另一位神秘存在,五位站在世界之巅的女子,同时睁开了双眼。
她们看到了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
在她们的感知中,天地间所有生灵,无论凡人还是修士,无论花鸟还是鱼虫,其意识的最深处,都烙印着一个模糊的图腾。
那图腾的形状,赫然是一张……躺椅!
一直以来,这图腾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顺时针旋转,维系着世界的平衡与规则。
而就在刚才,从白若雪的权杖插入冰面那一刻起,所有生灵意识深处的躺椅图腾,开始了疯狂的逆向旋转!
规则在颠覆,因果在错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修远,脸上的笑容却在这一刻僵住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数金色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汇聚成洪流,凝聚成一张虚幻的、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金色躺椅虚影,最后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那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法则,仿佛是……所有“利息”的最终结算。
剧痛袭来,林修远的身体却并未崩溃,他只是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苦笑。
“原来……最终的利息是这个么……”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眼皮越来越重,身形缓缓向后倒去。
“也好……是该让我……先睡一觉再说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中。
世界,陡然安静了下来。
逆旋的图腾停止了疯狂,缓缓恢复了正常的转速。
被钉在虚空裂缝中的魔祖和龙袍化为飞灰,血色躺椅和冰晶躺椅也凭空消失。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惊天异变,只是一场幻梦。
金銮殿上,楚清歌缓缓从御座上站起,心神依旧激荡不休。
林修远……躺椅……利息……
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盘旋,构成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谜团。
她感觉到,自己所掌控的皇权,那至高无上的力量,似乎在刚才的动荡中,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动。
这种感觉让她极不舒服,仿佛自己引以为傲的华美袍子上,被人用看不见的丝线绣上了一个不属于她的标记。
她的目光扫过宏伟的宫殿,扫过脚下象征着无上权柄的九龙地砖,扫过远处繁荣昌盛的帝国疆土。
可这一次,她的心中却没有了往日的掌控感与自豪。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就好像……这庞大帝国的每一块砖石,每一寸土地,每一笔财富的流转,乃至她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都在某个遥远的、她无法触及的源头,被一个看不见的主人,悄然标注了价格。
而她,连同她的帝国,或许都只是……抵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