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城的沙粒像被烧红的铁砂,砸在噬魂枪的银纹上噼啪作响,每一粒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林风拽着叶灵踉跄落地时,靴底刚触到沙地就烫得缩了下,抬眼便望见不远处的沙地上,三道深沟像被巨斧劈开,泛着金属刮过的冷光——那是君无痕的剑光留下的坐标,边缘还凝着未散的灵力,在热浪中微微震颤。
“往西北走!”叶灵的机械蜂突然集体腾空,数百只小机械翅膀扇动的嗡鸣连成一片,在沙地上拼出个闪烁的箭头,蜂群腹部的探照灯交替闪烁,“蜂群捕捉到清虚门的灵力波动,是君无痕的信鸽留下的标记!”
林风扛起噬魂枪,枪尖的银光在热浪中劈开一道清凉的轨迹,迎面扑来的热气被硬生生割开。西漠城早已不复往日模样,蚀星阵启动时的冲击波将建筑碾成齑粉,只剩半截钟楼歪斜地插在沙里,断口处还缠着圈牵魂丝,丝线里裹着的玄甲碎片,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像在拼命呼救。
“他在这里打斗过。”林风俯身捏住碎片,指尖能摸到边缘新鲜的齿痕——是玄甲被牵魂丝绞住时留下的,碎片上残留的灵力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君无痕独有的冷冽气息,“刚离开没多久,气息还没散。”
叶灵的机械蜂在钟楼周围盘旋一周,突然集体俯冲向下,对着钟楼顶端嗡鸣不止。林风抬头望去,只见半截青铜骨灯卡在钟楼的裂缝里,灯盏里的油脂还在安静燃烧,火苗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将周围爬来的牵魂丝烧得滋滋作响,像水浇在滚油里。
更让人心惊的是灯座——竟是用修士的指骨打磨而成,指节处刻着细密的符文,层层叠叠绕了三圈,正是清虚门的“往生咒”。只是符文边缘泛着黑痕,像是被强行刻上去的。
“是回魂灯!”林风脚尖点地,身形如箭般跃上钟楼残壁,指尖刚要触到灯座,就被一股滚烫的力道弹开,指腹留下圈红痕。骨灯突然剧烈震颤,青绿色的火苗“腾”地暴涨三尺,映得整面残壁忽明忽暗,无数虚影在火光里晃过:
穿清虚门服饰的修士排着队走向蚀星阵阵眼,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其中一个圆脸少年举着块玉佩,小虎牙亮晶晶的,正对着虚空比划:“师姐你看,我攒够积分换的同心结,刻了咱们俩的名字呢……”
林风的喉咙突然发紧,那是三年前在清虚门后山给过他半袋桂花糕的阿元。当时少年说,要攒够积分给南疆的师姐换块驱蛇虫的玉佩,还塞给他两块桂花糕,笑得一脸甜。
“他们不是自愿的。”叶灵的声音带着哭腔,机械蜂投射出的扫描图上,骨灯的符文下隐隐透出另一种咒文的轮廓,“这些往生咒是后来刻上去的,下面压着‘锁魂符’——他们被人下了咒,连痛苦都没法表现,只能笑着走向死亡。”
林风摸出铜镜,镜面贴着骨灯的瞬间,君无痕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钻出来,像隔着层厚厚的沙:“……沙下……三百丈……阵眼……”话音未落,铜镜“咔”地炸裂,碎片溅在骨灯上,青绿色火苗猛地窜起金红色的焰舌,周围的牵魂丝像遇着烙铁的冰,纷纷蜷缩后退。
“是阿澈的灵火!”叶灵惊呼,机械蜂的数据流疯狂跳动,“铜镜里的灵根碎片和骨灯共鸣了!”
林风扛起骨灯往沙里钻,噬魂枪在前方开路,枪尖刺入沙地时,传来“咔”的脆响——撞上了坚硬的石板。他挥枪劈开浮沙,一块刻着清虚门徽的青石板渐渐显露,边缘有处凹陷,形状正好能嵌进骨灯的底座。
“君无痕说的三百丈,是从这里往下量。”林风将骨灯稳稳嵌进凹陷,金红色的火苗顺着石板纹路蔓延,像无数条小火蛇钻进沙地。沙地下传来沉闷的震动,仿佛有巨物在黑暗中苏醒,牵魂丝在火光里扭曲挣扎,发出凄厉的嘶鸣。
叶灵突然指着林风的手腕:“你的护腕!”
林风低头,玄铁护腕的鳞片正在片片脱落,露出下面半透明的皮肤,里面淡金色的光在流转——那是三年前阿澈用心头血画的护身符。当时阿澈笑着拍他后背:“这符能挡三次死劫,最后一次,会把你送到我身边。”
“咔啦——”青石板裂开缝隙,金红色火光从缝里涌出来,将林风卷了进去。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听见叶灵在喊:“机械蜂跟着火光追!别跑丢了!”
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林风落地时踉跄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站在条石甬道里。两侧石壁嵌满长明灯,灯芯是修士的灵根碎片,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影子在墙上乱晃。其中一盏的火苗格外明亮,灯座刻着“阿澈”两个字,光晕里还飘着细小的桂花碎——是阿澈生前最爱的味道。
“林风?”君无痕的声音从甬道尽头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像被沙子磨过。
林风提枪冲过去,拐过弯就看见君无痕靠在石壁上,玄甲被撕开道大口子,伤口里缠着的牵魂丝正往肉里钻,像群贪婪的虫。他面前摆着青铜鼎,鼎里三炷香燃得正旺,香灰落在摊开的古籍上,书页上的字迹在慢慢淡化,仿佛要随着灵力消散。
“你来了。”君无痕抬起头,左脸缠着白布,渗出的血染红了半张脸,“蚀星阵的阵眼在鼎下面,我用剑撑了三个时辰,再晚来一步……”
林风没等他说完就扑过去,骨灯的金红火苗舔向君无痕伤口里的牵魂丝,丝线瞬间蜷成焦黑的团,化作黑烟消散。“别说话。”他解下护腕,将带着淡金光的皮肤贴在君无痕的伤口上,温热的触感传来,护腕下的光渐渐融入对方体内,“阿澈的符,最后一次用在你身上,值。”
君无痕的身体僵了下,随即低笑出声,笑声扯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你就不怕……阿澈吃醋?”
“他会夸我做得对。”林风专注地用骨灯火苗灼烧残留丝线,“他说过,好兄弟的命,比护身符金贵。”
甬道突然剧烈晃动,石壁上的长明灯纷纷坠落,火苗在空中连成火龙,照亮了鼎下的景象——巨大的阵眼里,无数灵根碎片漂浮着,缓缓旋转成漩涡,最中心的光球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是‘聚灵核’!”君无痕挣扎着站起,指向光球,“蚀星阵靠它吸收灵根维持,打碎它,阵法就破了!”
林风举起噬魂枪,骨灯的火苗突然窜上枪尖,金红色的光顺着枪杆蔓延,在枪尖凝成一点,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他回头看了眼君无痕,对方正用剑撑着身体,朝他用力点头,左脸的白布又洇出片新的血迹,像朵绽开的红玫瑰。
“阿澈,看到了吗?”林风轻声说,猛地将枪掷出。
噬魂枪化作金红色闪电,穿透聚灵核的瞬间,整个西漠城的牵魂丝发出凄厉尖叫,纷纷断裂成粉末。阵眼崩塌的巨响中,林风听见君无痕在喊:“抓住我的手!”
他扑过去撞进对方怀里,玄甲的冰冷和君无痕胸口的温热交织,下坠的刹那,骨灯的火苗爆开,将他们裹成金色的茧。
再次睁眼时,绿洲的草叶拂过脸颊,骨灯的火苗缩成豆大,在草叶上跳动。君无痕左脸的白布已取下,眉骨到下颌的伤疤清晰可见,却举着半块玉佩笑:“你看,阿澈的同心结没碎。”
玉佩上“澈”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风”字。
远处,叶灵的呼喊混着机械蜂的嗡鸣越来越近。林风伸手接住片飘来的星火,触感温温的,像阿澈当年塞给他的桂花糕,带着甜丝丝的暖意。
绿洲边缘的沙地上,机械蜂排着队往里飞,最前面那只的翅膀沾着金红色火苗——是叶灵的蜂群追来了。林风站起身,扶起君无痕:“走,我们去接她。”
君无痕拔剑时,剑柄缠着的金红色火苗顺着剑刃游走,在剑尖凝成小星子,飞射向绿洲深处爆开片光雨。那是给叶灵的信号,像在说:我们在这里,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