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苑”的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周志远独自一人坐在主位的沙发上,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静静地看着他的大哥周志刚和大嫂王秀,像是两道被抽走了魂灵的影子,踉跄着走进门。
王秀一看到端坐如山、面沉似水的周志远,双腿一软,几乎是扑倒在地上,未语泪先流,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悲声。周志刚则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老泪纵横,他踉跄着向前几步,扑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了周志远的面前!
“志远!二弟!!”周志刚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哥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千错万错,都是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的错!是我没教好他!他是畜生!他不是人!”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粗糙的手掌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可……可他再混账,他也是你的亲侄子啊!周志刚涕泪交加,几乎是匍匐着向前,想要去抓周志远的裤脚,“二弟,算哥求你了!看在我们早逝的爹妈份上,看在我这个没用的哥哥,当年好歹供你读书、帮你成家立业的份上……你……你千万别报警!千万别啊!”
王秀也在一旁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冰凉的地板上砰砰作响:“二弟!求求你了!不能报警啊!一报警俊杰这辈子就真的毁了啊!钱……钱我们一定赔!我们砸锅卖铁,做牛做马也把钱还上!求求你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周志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兄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痛又闷,几乎无法呼吸。愤怒、失望、痛心,还有那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在他心中疯狂地交织、撕扯。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下颌线绷得死死的。
他没有立刻去搀扶,只是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大哥,大嫂,你们先起来。现在不是说报警不报警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兄嫂惨无人色的脸,语气沉重而冰冷:“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他人,弄清楚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还能不能追回来!将近一个亿!那不是纸!是启航上下多少人的心血!你们以为这只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吗?!”
周志刚和王秀被周志远罕见的严厉语气震住了,哭声暂时噎住,只剩下无助的抽噎。
“可是…可是志远…”周志刚依旧跪着,仰着脸,眼中全是恐惧,“万一…万一找到他,你…你会把他…”
“我会把他怎么样?!”周志远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极处的暴怒和痛苦,“大哥!到现在你还在想着我会把他怎么样?!你怎么不想想他把我怎么样?!他把启航分公司都掏空!他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往死路上逼!”
他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烦躁地踱了两步,试图压下那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怒火。
就在这时,周志远放在茶几上的工作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阿力”的名字。这铃声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客厅里悲情弥漫的空气。
周志远立刻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并直接打开了免提,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老板!”阿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背景音有些嘈杂,但语速极快且清晰,“我们的人确认了,周俊杰不在蓝钻国际公寓1804,那里只有一些他的私人物频,人已经跑了。但是,我们根据公寓楼道一个模糊的监控和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区域的交叉比对,锁定了他很可能藏匿的新位置——城北‘风尚’快捷酒店,7楼的一个房间。我们的人已经悄悄控制了楼道和酒店前后门。”
周志远眼神一凛,立刻追问:“确定人在里面吗?”
“基本确定!前台登记信息用的是他一个朋友的身份证,但我们一个兄弟伪装成送餐的,靠近门口时听到了里面他的说话声!绝对错不了!”阿力的回答斩钉截铁。
“好!给我盯死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出那个房间!”周志远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白!老板!”阿力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些,请示道,“老板,如果……如果他反抗,或者试图强行离开……我们……”
周志远的目光猛地扫过地上瞬间停止哭泣、脸上血色尽失、满眼惊恐地望着他的兄嫂,他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挣扎,但最终被决绝的冰冷覆盖。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清晰地下令:
“不报警。可他现在人都消失了,找不到。阿力,找到了人,绑着也要给我带到这里来!听懂了吗?”
电话那头的阿力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 “明白!老板!绑也给您绑来!”
“嘟——”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志刚和王秀像是被这最后的命令抽走了所有的魂魄,彻底瘫软在地。王秀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几乎晕厥过去。周志刚则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周志远,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周志远不再看他们,他转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让西湖冬夜冰冷潮湿的空气灌入这令人窒息的房间。他需要冷静,需要绝对的冷静来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窗外,夜色深沉,山雨欲来。
狩猎的网,已经牢牢收紧。而网中的猎物,以及撒网的人,都正在被这场家族的风暴推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