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山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反而对严志远道：“志远，你也坐下一听听。”
他转向吴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吴天啊，跟你商量个事，从你们刑侦局要个人，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放啊？”
吴天心中立刻明镜似的，知道重头戏来了，陈黑子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他也乐的做这个推手，连忙笑道：
“部长您这是哪里话！我们都是您的兵，一切行动听指挥！您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叶怀山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祁同伟：
“祁同伟同志，志远同志很快就要下到地方去锻炼了。我身边正好缺一个能干的帮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过来，帮我这个老头子分担一些工作啊？”
祁同伟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直接到一位正部级的常务副部长身边工作？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这得是多粗的大腿啊！
虽说，上一世叶怀山没能最终扶正，但对于祁同伟来说依然是不可企及的高山，况且叶怀山既然看得起我祁同伟，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帮他！
虽然自己现在还微不足道，但是自己有后世几十年的先知经验，未必不能帮着他扭转乾坤。
士为知己者死嘛！我祁同伟就是这么知恩图报的汉子！
没想到自己这一世还能成为“秘书帮”！
一瞬间，祁同伟胡思乱想了很多，他赶紧收回思绪，站起来敬礼道：
“感谢部长的看重！能在您身边学习我求之不得！我必定兢兢业业、虚心求教、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祁同伟激动的有点想背《出师表》！
叶怀山看着他年轻人毫不掩饰的激动和赤诚，满意地笑了。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冲劲和朝气。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的手续和安排，吴天，你和志远对接一下，尽快办好。”
“是！部长！”吴天和严志远同时应道。
三人告辞，离开了叶怀山那间充满威严的办公室。
走过那条安静的长廊，直到远离了部长办公室的范围，祁同伟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在里面精神高度紧张，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严志远笑道：“怎么了？刚才也没见你那么紧张啊！”
“哪有啊，我刚紧张坏了。我感觉说话都颤抖！”祁同伟毫不掩饰。
他这番毫不做作的坦白，反而让严志远觉得更加真实和可信，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他就喜欢这种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的实在劲儿。
“恭喜你了啊，同伟兄弟！”严志远伸出了手。
看的出来，严志远挺喜欢祁同伟的。可能是因为陈海峰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同是叶怀山的秘书，大家以后就是天然的政治盟友！
吴天此时也对严志远说道：“志远啊，也要恭喜你啊！去哪里定了来了没有？”
严志远四周看了下，小声道：“可能……是去黑省厅，常务副！你们知道就行，还没完全定下来，千万保密。”
“放心！绝对保密！”吴天拍胸脯保证，又问道：“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估计要十月中下旬了吧，等国庆节这阵忙完。”
“得咧，过几天哥几个给你庆祝一下！估计到时候黑子也回来了。”
严志远也点头道：“国庆安保任务重，确实抽不开身。等忙完这阵，我请大家！”
祁同伟也适时地向严志远表示祝贺：“恭喜严哥！”
他心中也是感慨，严志远这升迁速度，比前世有着梁群峰全力帮助下的自己还要快上两年，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平台决定高度。
突然，吴天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对严志远说道：“对了，严处长，同伟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他刚借调上来，行政关系和级别都还没正式落实。你看这……”
他之前压着没急着办，一是想等陈海峰回来商量，二也是觉得祁同伟功劳太大，需要考虑得更周全些。
但现在祁同伟突然被叶部长点名要去当秘书，这级别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叶部长的秘书，按惯例至少应该挂办公厅秘书处的处长，而祁同伟现在级别太低，恐怕难以服众，也压不住办公厅里那些眼高于顶的老油条。
严志远笑道：“同伟本来就研究生毕业，一参加工作就应该给人解决副科！这次这么多功劳加一起解决个正科没问题吧。”
“正科肯定没问题！就他立的那些功劳，我看副处都可以！可惜他在汉东的时候，级别没定，直接提拔的话规定不允许！”
严志远摆摆手，胸有成竹：“没事！先在你们刑侦局把正科解决了，手续走实。办公厅这边我先打招呼，过几个月，等工作熟悉了，各方面条件也成熟了，再给他解决副处待遇。一步一步来，这样更稳妥，也免得让人说闲话。”
祁同伟立刻称是，自己这个工作年限现在解决个正科已经不错了。
再说了，叶怀山的秘书哪怕是个股级谁敢小看。
事情基本敲定，严志远和祁同伟约定，节后就来办公厅报道，正好在严志远下去之前能多交接一下。
之后三人又简单交流了几句，便各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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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招待所的祁同伟，脚步轻快，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下意识地抓起电话，手指悬在按键上，却又停住了。这个点，对于秦芳那边还有点早不能打。
老家现在还没有装电话，看来要赶快给装一台，起码有急事的时候能方便联系。
虎子还在监视林见鸿也走不开，不然过来痛痛快快陪自己喝一杯倒是挺好！
又给陈海峰打电话，范橦接的，陈海峰没在办公室！
唉！祁同伟环顾这间安静得有些空旷的招待所房间，这天大的好消息没人分享，一种“锦衣夜行”的微妙失落感悄然爬上心头。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
“学长好！”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点活泼劲的女声传来，竟然是钟小艾。
“小艾啊，有什么吩咐？”
“明天晚上咱们汉东大学校友聚会，学长你有时间参加吗？”
校友会？无外乎打着情感交流幌子的社会关系网的维护与拓展而已。这么看来，自己在京城也有上桌的资格了！
“都有谁啊？”祁同伟问道。
“都是最近几年毕业后分配到京城的汉东大学毕业生，以政法系的居多，也有其他系的。”钟小艾答道。
当祁同伟正在考虑要不要参加的时候，钟小艾却意味深长的说：“学长，我可以向你透露陈阳姐也会参加哦！”
祁同伟有点奇怪，钟小艾以前和自己并不是很亲近啊，更不可能和自己开玩笑，怎么这次感觉关系拉近的很多。
他并不知道自己目前在钟小艾的心里的评价已经从“虚荣浮躁”变成了“成熟稳重”！
祁同伟随即笑道：“你这个小丫头，也学会取笑我了啊！”
钟小艾反驳道：“我这只是说出你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话而已！学长其实我是支持你的，陈阳姐一天没嫁人，你就还有机会！加油哦！”
虽然钟齐两家关系不错，但是钟小艾并不喜欢齐昭远这个人。
祁同伟突然觉得钟小艾这人还挺可爱的，上一世自己没有发现，只能说还是侯亮平这家伙眼光好！
“还有谁参加啊？”祁同伟又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还是沾你的光！”
“哦？什么意思？”
钟小艾这才说出实情：“其实是陈阳姐上次没留你的电话，所以让我帮忙联系你的！我才知道有这么个校友会。”
哦，原来如此！
行吧，反正这两天自己也没什么事！去看看能碰到哪些故人。
挂断电话不久，陈海峰的电话又来了。
“你小子刚才找我了？”陈海峰那熟悉的大嗓门立刻传了过来，一如既往的直接。
祁同伟神秘道：“师父，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猜猜？”
陈海峰有点好笑，打趣道：“什么好消息？我被提拔成部长秘书了？”
祁同伟惊奇道：“啊？您都知道了？”
陈海峰无语：“废话，你就是我推荐的！你说我知不知道！”
“啊？”祁同伟有些小失落，本以为是完全靠着自己的才华吸引了大佬。
不过还是很感动的，陈海峰是真的在为他铺路搭桥，是这一世自己的第一个贵人！
“师父，谢谢你！”祁同伟郑重地说。
“哈哈，你小子突然这么正经我还真不习惯！虽然有我的推荐，但是最重要还是你自己有才华！你要努力工作，对的起我的推荐才行！”
“您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祁同伟终于将下午没说完的词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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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祁同伟终于拿到了这几天虎子拍的照片，是在部里的内部冲印地点冲印的，不会有任何信息外泄的风险。
他坐在办公桌前，将照片一张张铺开，仔细审视。
那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多次出现在镜头里，祁同伟可以百分百确认，这就是齐昭远的车！
尤其其中一张抓拍得极为精准的照片，甚至清晰地捕捉到了驾驶位上齐昭远那张带着几分惯有的倨傲的侧脸！
他的目光又转向照片中的另一个主角，这个看似普通的政法委干部，陈旭。祁同伟皱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飞速检索着前世的记忆碎片。
那时候，他跟着梁群峰在汉东政法系统乃至更高层面走动，见过的处级以上干部不知凡几，但凡有点实权、有点名号的，他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些印象。
然而，眼前这个陈旭，却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完全对不上号！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这个陈旭，后来根本就不在政法委系统内或者汉东工作了，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体制内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祁同伟的脑海：会不会……是他后来落马了呢？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林见鸿有问题，那跟他秘密接头的陈旭一定也跑不掉！
祁同伟又拿出自己买的那本林见鸿翻译的《论犯罪与刑罚》，仔细和照片上的对比，果然发现了明显的差异！两本书在内容上，存在着很大的不同！而且，林见鸿的这本还经常出现逻辑性错误。
这本书本来就是小众的专业书，祁同伟确定没有再版过。
那林见鸿手里那本就有问题了，以祁同伟的经验，应该是个密码本之类的东西。
思路逐渐清晰，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却让祁同伟陷入了沉思。该从哪里入手呢？思来想去，突破口还是要回到林见鸿和陈旭这两个人的身份本身去深挖。
但问题在于，以祁同伟现在公安部刑侦局一个普通干部的身份，很多调查手段和资源是无法动用的。
比如，他想调阅汉东省政法委干部陈旭的详细人事档案，或者通过正式渠道核查英籍华人学者林见鸿的入境信息和背景，都会面临权限和程序上的障碍。
而且，这类案件如果性质确认为间谍案，按理说应该移交给国家安全机关管辖。要不要现在就把线索移交给国安呢？
祁同伟权衡利弊。他内心深处，更希望这个案子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推进。但是如果这样影响了办案，给国家带来了损失，又是祁同伟不想看到的。
可是，凭他自己现在的力量，确实有些捉襟见肘。除非……能得到更有分量的人的支持。
思虑再三，他敲响了江梦办公室的门。
江梦在看了祁同伟提供的照片后，眉头立刻蹙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
“这些照片……从哪里来的？”她抬起头看向祁同伟。
“是我的一个线人提供的。”祁同伟坦然回答。
“线人？你才刚刚到京几天，就有线人了！”江梦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是我以前的线人，这次正好来京城办点私事，无意中拍到的。我就顺便调查了一下。你觉得这些东西……值不值得深入调查一下？”
江梦心道：当然值得了！这个林见鸿本就身份可疑，有可能连英籍华人的身份都是假的！而且随身带着偷拍装置和假的护照，你要说他是个好人就奇怪了。
“你想对付齐昭远？”江梦突然问道，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那辆白色桑塔拉的照片了。
“如果他真的牵涉其中，为什么不能对付？”
那张照片当然是祁同伟故意放进去的，就是为了看下江梦的反应。
江梦看着祁同伟，有点担心道：“如果他有问题，那肯定该抓抓，该判的判！不过，你得保证，这是为国除害，而不是夹带私怨，公报私仇！”
她和齐昭远并没有过多的交情，只是怕祁同伟公私不分。
“你放心吧！我没那么狭隘，更分得清轻重。这点格局，我还是有的。”
嗯。江梦微微颔首。在业务能力和立场问题上，她对祁同伟确实有着相当的信任。
“那你打算怎么查？”江梦问道。
经过一番简短的商议，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除了继续保持对林见鸿的监视外，立刻以刑侦局的名义，派人去汉东省政法委调取人事处处长陈旭的详细档案材料。 同时，通过出入境管理部门，核查林见鸿此次入境的详细记录、签证类型以及过往入境记录。
“我们要不要先跟国安部门通个气？”祁同伟提醒道，“毕竟，从林见鸿的这些行为来看，指向性太强了，很可能牵扯到间谍案。这按理说是他们的管辖范围。”
“谁跟你说的这是间谍案？”江梦却立刻打断了他，“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顶多就是涉嫌伪造、变造、使用虚假身份证件入住宾馆，以及一个干部可能存在的违纪行为！”
“明明就是一起普通的伪造证件案，或者内部违纪调查，扯什么国安？”
祁同伟惊了，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梦为什么对国安那么大的敌意，但这正合祁同伟之意。
“明白了，江处。那就按你说的查。”祁同伟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