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格杀!”
贺兰山那淬着毒汁的命令如同丧钟,在柴房逼仄的空间里轰然撞响!死亡的腥风瞬间扑面而来!
数道黑影如同扑食的饿狼,带着狞厉的刀光,直扑墙边昏迷不醒的沈砚!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另两名侍卫甩动着沉重的铁链,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恶风卷向蜷缩在地的云知微!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思维都来不及转动!云知微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猛地将那张染血的薄绢死死攥紧塞入怀中,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朝着沈砚的方向狠狠一扑!
“砰!”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沈砚身侧冰冷的地面,激荡起一片呛人的灰尘。几乎是同一瞬间,“铮!”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一柄雪亮的钢刀,狠狠劈砍在沈砚刚才头颅倚靠的土墙位置!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若非她这一扑,沈砚的头颅此刻已与身体分离!
扑空的侍卫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刀锋一转,带着更狠戾的杀意,再次劈下!目标赫然是叠在一起的两人!
“找死!” 另一名扑向云知微的侍卫,手中沉重的铁链也呼啸着砸向她的后心!
前后夹击,绝境!
云知微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狠劲!她猛地抬头,眼中是濒死野兽般的猩红!她没有去挡那致命的刀锋和铁链,反而在扑倒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了沈砚那被胡乱包扎、仍在渗血的手腕伤口之上!
“唔——!” 昏迷中的沈砚,身体猛地一颤,喉间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野兽濒死般的闷哼!一股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液体,瞬间涌入云知微的口腔!
就是现在!
就在那滚烫的血液入口的刹那,云知微体内那蛰伏的寒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轰然炸开!一股狂暴的、冰冷刺骨的气流瞬间从她丹田深处逆冲而上!她猛地扭身,将口中那口腥甜滚烫的血液,混合着体内被引爆的、带着寒毒气息的劲力,朝着扑到近前、挥刀欲斩的侍卫面门,狠狠喷了出去!
“噗——!”
一道混杂着暗红血液和诡异淡青色寒雾的“血箭”,如同出膛的炮弹,结结实实地喷了那侍卫满头满脸!
“啊——!我的眼睛!!”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柴房的死寂!那侍卫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丢开钢刀,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身体痛苦地扭曲翻滚!只见他指缝间,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诡异的青灰色,像是瞬间被极寒冻结,又像是被强酸腐蚀!皮肤表面鼓起细密的水泡,随即破裂,流出浑浊的脓血!更可怕的是,那淡青色的雾气如同活物,丝丝缕缕地试图往他的口鼻中钻!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而恐怖的景象,让另一名挥链砸下的侍卫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那砸下的铁链力道也不由得偏了几分!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云知微根本顾不上看那侍卫的惨状,也顾不上口中浓烈的血腥味和体内因强行催发寒毒而带来的、几乎撕裂经脉的剧痛!她借着扭身的力道,双腿猛地蜷缩,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一蹬!
“哗啦!” 沉重的铁链擦着她的后背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火星四溅!而她的身体,也借着这一蹬之力,带着昏迷的沈砚,狼狈不堪地翻滚着撞向墙角那堆泼洒着冷粥和血污的麦秸!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喉头腥甜。被她拖拽的沈砚,身体软软地歪倒在她身上,头颅无力地垂落在她的颈窝。冰冷的脸颊紧贴着她颈侧的皮肤,带着一种死寂的寒意,微弱的呼吸拂过,气若游丝。
“拿下!别让他们再耍花样!” 贺兰山又惊又怒的咆哮声响起。侍卫们显然被刚才那诡异的一幕震慑,动作有了片刻的犹豫和凝滞,但随即在贺兰山的厉喝下再次逼近!只是眼神中多了浓重的忌惮,不再像最初那样肆无忌惮地扑杀,而是呈包围之势,缓缓压上,刀锋和锁链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柴房内,只剩下那第一个中招侍卫撕心裂肺、越来越微弱的惨嚎,以及包围圈不断缩小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云知微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和后背的剧痛,口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她低头,沈砚苍白如纸的脸近在咫尺,散乱的黑发被冷汗黏在额角,那双曾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颈窝处感受到的微弱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紧贴着自己的右手腕上。
刚才被她狠狠咬过的伤口,就在眼前。
被撕开的衣袖下,那道狰狞的伤口因为粗暴的动作和撕咬,布条松散开来,露出了底下翻卷的皮肉。伤口很深,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被反复撕裂的痕迹,像是被极薄极锋利的刀刃多次切割过同一个位置!暗红色的血块凝结在伤口深处,却仍有粘稠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血珠,极其缓慢、极其顽强地,一点一点从创面渗出,汇聚,然后……滴落。
滴落在她同样冰冷、沾满污秽的手背上。
那血液……粘稠得如同油膏,带着一种超越寻常血液的、令人心悸的浓重铁锈气,还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腐败兰草般的奇异腥甜。正是这种奇异的血液,方才灌入她口中时,竟能强行压制她体内那诡异的寒毒!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缠上她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他的血……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能对抗那来自诡异发簪的寒毒?为什么颜色如此深暗?为什么……流淌得如此缓慢而粘稠,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不祥?
就在这心神剧震、寒意刺骨的瞬间——
“呃……咳……”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呛咳,从她颈窝处传来!
沈砚的身体在她怀中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云知微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低头看去。
沈砚的眉头痛苦地紧蹙起来,长睫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一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血线,如同蜿蜒的毒虫,缓缓地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的线条滑落,滴在她同样染血的囚衣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更深、更暗的痕迹。
那血……暗沉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沈砚?” 云知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迹。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冰冷皮肤的刹那——
沈砚那双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浓黑!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跳跃的火把光芒,却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生气。那眼神……茫然、空洞,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古尸,刚刚被强行唤醒,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感知。
但就在这空洞的眼神深处,却猛地燃起一点幽暗的、如同鬼火般的猩红!
那猩红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在他漆黑的瞳孔深处荡漾开一圈诡异的涟漪!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狂暴、混乱、以及……毁灭一切的疯狂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嗬……嗬嗬……” 非人的、如同野兽低咆般的嘶哑气音,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腔里挤出。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燃烧着诡异猩红的空洞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瞬间穿透了云知微的身体,死死地钉在了她身后——那个被贺兰山厉喝后、正持刀缓缓逼近的、离得最近的侍卫身上!
那侍卫被他这非人的目光一盯,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他前进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握着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异变陡生!
原本软倒在云知微怀中、气若游丝的沈砚,身体内部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他猛地挣开了云知微无力的手臂,如同挣脱束缚的凶兽,以一种完全不符合重伤濒死状态的、快到留下残影的速度,从冰冷的地面上一弹而起!
目标,直指那个被他猩红目光锁定的侍卫!
“拦住他!” 贺兰山惊怒交加的吼声响起!
然而,太迟了!
沈砚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便扑到了那侍卫面前!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杀戮本能!他那只刚刚还在渗血的右手,五指如同钢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抓向侍卫的咽喉!
“噗嗤——!”
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温热的、带着浓烈腥气的液体,如同雨点般溅了云知微满头满脸!
她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大小!视野里一片猩红!她看到沈砚那只沾满自己和他人的血的手,死死地抠进了侍卫的喉咙!看到侍卫凸出的眼球里凝固着无法置信的恐惧!看到沈砚猛地一甩手,侍卫那尚在抽搐的躯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般被狠狠掼飞出去,重重砸在柴房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然后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柴房!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疯狂弥漫!
所有剩余的侍卫,包括贺兰山在内,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当场!他们脸上写满了惊骇欲绝,眼神里是见了鬼般的恐惧!眼前的沈砚,哪里还是那个权倾朝野、心思深沉的沈大人?分明是一头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的、只知道杀戮的凶魔!
沈砚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头,沾满粘稠鲜血的右手五指还在无意识地微微开合着,粘稠的血浆顺着指尖滴落。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着脖颈,那双燃烧着诡异猩红光芒的空洞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活人。
每一次目光的移动,都让被注视者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过,遍体生寒,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最终,他那猩红的目光,缓缓地、定格在了离他最近的云知微身上。
云知微瘫坐在冰冷的血泊和麦秸中,浑身僵硬如铁,冰冷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带来粘腻而令人作呕的触感。她仰着头,对上那双猩红的、空洞的、非人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她曾见过的复杂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纯粹的、对生命的漠视和毁灭的欲望。
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彻骨的寒意,比柴房的夜冷千倍万倍,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一直冻进灵魂深处!
“沈……砚?” 她颤抖着,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
回应她的,是沈砚缓缓抬起的、那只沾满自己与他人鲜血的右手。
五指箕张,如同死亡的阴影,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朝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毫不留情地、缓缓地……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