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雾弥漫。乱礁湾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黑暗中传来波涛拍打嶙峋礁石的呜咽声。陆小凤与欧阳情伏在一处高地的树丛后,俯瞰着下方黑漆漆的水域。
欧阳情压低声音道: 好重的雾气,可见度不足十丈。他们真会选地方。
陆小凤目光锐利地扫视水面: 正因为险,才安全。司空摘星去了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信号?
欧阳情道:你放心,偷王之王别的本事不说,藏身和打探消息的功夫,天下没几个人比得上。
话音未落,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边,正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气息微促道: 好家伙!阵仗不小!西南方向半里外的水汊子里,藏着两条船!不是鬼船,是普通的乌篷船,但吃水极深,肯定装着重货!每条船周围至少有七八个好手守着,暗桩还有几个,都带着家伙,警惕得很。
陆小凤道:鬼船呢?来了吗?
司空摘星:还没见踪影。看样子是在等时辰。对了,我还听到他们领头的小声嘀咕,说什么“…‘上面’的人一定要亲眼验货,‘鬼面’先生也会来…”
陆小凤摸着胡须道: ‘上面’的人?‘鬼面’先生?看来买主来头不小。欧阳,你听过大湖一带有个叫‘鬼面’的人物吗?
欧阳情蹙眉思索片刻: 未曾听闻。或许是代号,或许…是新冒头的人物。
突然,远处江心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缥缈诡异的歌声,似女子哀泣,又似鬼魂低语,伴随着几点幽绿色的鬼火在浓雾中闪烁。
司空摘星心头一凛: 来了!
一艘通体漆黑、造型流畅狭长的快船,如同幽灵般穿透迷雾,无声无息地滑向那两条乌篷船。船首站着一人,身着黑袍,脸上似乎戴着狰狞的鬼面具‘鬼面’先生?,身形在雾中若隐若现。
鬼船缓缓靠近乌篷船。双方人马紧张对峙,低声交换着口令。
乌篷船头目抱拳道: 风急浪高。
鬼面人道: 鬼船开路。货呢?
“俱在舱底,请先生验看。”头目道。
几个匪徒掀开乌篷,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一捆捆长条状物体,用油布包裹,看形状正是刀剑弩箭之类。鬼面人一挥手,他身后两名手下敏捷地跳上乌篷船,熟练地抽检了几件。
鬼面人手下验看后点头道: 先生,货是上品。
鬼面人:好。银子在舱里,清点后…
就在此时,陆小凤的清朗笑声划破了紧张的死寂!
陆小凤道: “鬼面先生,夜半三更,买卖军械,就不怕这江里的龙王收了你的买路钱吗?!”声音由远及近。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升空炸开!这是信号!刹那间,四周黑暗的水域中猛地亮起无数火把!数艘官船破雾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花满楼站在为首的一艘官船上,衣袂飘飘。
花满楼朗声道: 尔等已被包围!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顿时场面大乱。
鬼面人惊怒交加: 有埋伏!杀出去!
匪徒们纷纷拔刀抽剑,试图驾船冲击官船阵型。箭矢开始交错飞射!
混战爆发!官船试图合围,匪徒们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乌篷船小巧,在礁石间穿梭顽抗。那鬼船则发挥其速度优势,左冲右突,船首的鬼面人掌舵技术极为了得,几次险些冲出包围圈。
陆小凤与欧阳情如大鸟般从高处掠下,精准地落在一艘试图偷袭官船侧翼的乌篷船上!
陆小凤灵犀指疾点,瞬间放倒两人。
欧阳情身形灵动,避过刀锋,纤足一点一勾,便将一名匪徒踹入江中,她对船只结构极为熟悉,专攻下盘,破坏对方平衡。
司空摘星则如同鬼魅,在混乱的船桅和缆绳间跳跃,专门偷袭放冷箭的匪徒,或是用飞石打乱对方的操作。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但听觉超凡,屹立官船船头,不断出声指引:“左舷三丈,礁石后有一船!”“前方雾气中,弩手三人!” 官军依言放箭或用挠钩攻击,屡建奇功。
鬼面人见状,心知不妙,猛打船舵,鬼船发出一阵怪响,速度再提,竟不顾暗礁,直向最薄弱的一处包围缺口冲去!同时,他袖中射出一道黑索,缠住远处一块礁石,似乎想借力强行脱困!
陆小凤道: 想跑?!
他足下发力,掠过几条船只,直扑那艘鬼船!半空中,他甩出长衫,卷向那根黑索,欲将其拉断!
鬼面人反手一扬,数点寒星射向陆小凤!是淬毒的暗器!
欧阳情惊呼:“小凤小心!”
陆小凤空中拧身,灵犀指连弹,叮叮几声将暗器击飞,但身形也因此一滞。鬼船借着这片刻延误,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包围,没入浓雾之中!
陆小凤落在一条官船上,望着鬼船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花满楼感知到了情况: “跑了主船?”
陆小凤: 嗯,船太快,地形也太熟。不过…
他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陆小凤:我虽没留住他的人,却留下了点别的东西。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块极小的、被捏变形的金属碎片,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特殊的漆料。
陆小凤: 刚才碰他那黑索时,顺手从他船舷上掰下来的。欧阳,你看看这漆?司空,你看看这机关零件的材质?
欧阳情接过仔细看: “这漆…似乎掺了某种特殊的贝壳粉,才能在夜间如此晦暗无光,近看又有细闪…罕见。”
司空摘星捻起碎片: “这机簧构造精巧,不像中原手艺,倒像是…东瀛或南洋那边传来的玩意儿。”
陆小凤捻着胡子: “鬼面…快船…异域机关…私运军械往京城…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望向鬼船消失的茫茫雾霭,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