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凭借着深厚的内功和陆小凤的帮助,他很快将那股不适强行压下,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他轻轻抬手,示意陆小凤可以停止输送内力。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花满楼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望”向陆小凤的方向,虽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洞察一切。
陆小凤叹了口气,将雨夜惊魂、金莲苑之约以及那面具人的话,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窗外雨声潺潺,衬得楼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罗氏鬼国...金莲遗徽...”花满楼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低微的嗡鸣,“家父早年似乎提及过这个西南边陲的神秘古国,据说其覆灭与中原武林的一桩旧事有关,牵扯甚广,且极不光彩。也因此,幸存者怨恨极深。”
“旧债新偿...”陆小凤想起自己让西门吹雪转达的话,眉头紧锁,“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抓了(或者说‘解脱’了)那无头杀手。但给你送毒玉佛,逼我去落霞寺取物,这布局不像单纯复仇,所图必然更大。”
“那落霞寺的法事,我略有耳闻。”花满楼缓缓道,“并非寻常法事,而是当年参与过围剿罗氏鬼国的几位武林名宿,为求心安,共同出资举办的超度法会,已连续举办了数年。今年正是第十年,据说颇为隆重。”
“超度仇敌的法事?”陆小凤摸了摸他那两撇像眉毛一样胡子,“这倒有趣了。看来这法会上,要有大事发生。他们让我去取的东西,恐怕非同小可。”
“而且时间掐得如此之准,对你的行踪、我的交情,乃至我收到玉佛的时间都了如指掌。”花满楼补充道,“幕后之人,心思缜密,势力不容小觑。你此行,凶险异常。”
“再凶险也得去。”陆小凤苦笑,“你的毒虽暂解,但他们说还会再次发作。我可不想失去你这最好的酒友和琴友。”他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但眼中的忧虑并未化开。
花满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便陪你走一趟落霞寺。”
“不行!”陆小凤断然拒绝,“你刚中了毒,需要静养。而且他们目标不明,你去了太危险。”
“陆小凤,”花满楼语气平和却坚定,“他们既已将我卷入,我便已在局中。静坐小楼,未必就安全。何况,我的耳朵有时候比你的眼睛更有用。再者说——”他顿了顿,笑容更深,“你确定没有我帮你听一听那些‘名宿’们的心跳声,你能分辨出谁在说谎,谁又心里有鬼?”
陆小凤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好!说得对!有你花满楼在,什么鬼蜮伎俩都无所遁形!那我们便一起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计议已定,两人却并未立即动身。距离法事还有三日,他们需要时间让花满楼彻底恢复,更需要时间查明真相。
陆小凤再次离开了小楼,这一次,他去找了两个人。
第一个是司空摘星。这家伙偷东西的本事天下第一,打听消息的能耐也同样不俗,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秘闻。陆小凤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罗氏鬼国、关于那场覆灭之战、关于那些“武林名宿”的不堪往事。
第二个是西门吹雪。他不需要西门吹雪现在就出手,但他需要万梅山庄之主那冷冽的杀意作为一种无形的威慑,更需要这位绝顶剑客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为一把足以斩断一切阴谋的利刃。他将与花满楼同往落霞寺的计划告知,西门吹雪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准时。”这意味着,他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三日时间,在紧张的筹备和暗流涌动中飞快流逝。
这期间,司空摘星果然送来了一些零碎却关键的信息:那几位主办法事的名宿,近日常有陌生访客;落霞寺近日看似平静,实则暗哨增多;甚至二十年前罗氏鬼国覆灭时,似乎有一件关乎其国运的宝物失踪了,传言那是一尊...
第三日清晨,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陆小凤与花满楼并肩出了城,向着城北三十里外的落霞寺行去。
落霞寺坐落在一片枫林之中,平日清幽,此时却因这场十年大法事而显得格外不同。山道上人来人往,不少是携刀带剑的武林人士,香火鼎盛中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肃杀之气。
两人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普通请柬(自是司空摘星的手笔),混在人群中进入了寺院。寺内钟鼓齐鸣,梵音阵阵,大殿内高僧诵经,一众武林名宿神情肃穆地坐在前列。
陆小凤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全场,将那些“名宿”的样貌、神态一一记在心里。花满楼则微微侧首,专注地倾听着周围的每一声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法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看似平静无波。
但陆小凤和花满楼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面具人让他来“取一件东西”,东西在哪儿?又是什么?何时动手?
就在主祭高僧准备进行最后一项仪式——开启密室,供奉一件据说是当年从罗氏鬼国迎回的“圣物”(实为战利品),以完成超度——之时,异变陡生!
大殿偏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和尚踉跄扑入,嘶声喊道:“不好了!宝物...宝物被——”
话音未落,数点寒星自殿外疾射而入,精准地没入那和尚的背心!
与此同时,大殿内数名“名宿”以及看似普通的香客、僧侣,突然暴起发难,刀剑出鞘的目标,并非那闯入的杀手,而是身旁那些毫无防备的与会者!
惨叫声瞬间压过了诵经声!
混乱,彻底的混乱爆发了!
“果然是要搅乱法会,趁乱取物!”陆小凤护在花满楼身前,灵犀指疾点,弹开射来的暗器。
“左前方第七柱后,心跳如鼓,杀意最盛却未动。”花满楼低声提示,“右后方廊下,有三人脚步声极轻,正快速接近主持仪式的慧明大师!”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那即将被请出的“圣物”!
陆小凤心念电转,对花满楼道:“你去帮慧明大师稳住局面,我去会会那柱后之人!”
说罢,他身形如凤,翩然掠过混乱的人群,直扑左前方梁柱之后!
柱后之人似乎没料到陆小凤来得如此之快,一道凌厉的掌风劈面而来。陆小凤不闪不避,灵犀指再出,直取对方腕脉。
砰!劲气交击。
那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指风扫落一角,露出一抹诡异的金色莲花刺青!
“罗氏余孽!”身后有名宿惊呼。
那金莲使者见状,眼中闪过狠厉决绝之色,竟不顾伤势,反手掷出一物——并非攻向陆小凤,而是直射向大殿中央那尊巨大的香炉!
那是一个刻满符文的黑色圆球。
“霹雳堂的雷火弹!”有人识货,骇然大叫。
若是让此物在人群中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陆小凤脸色一变,身形疾退,意图在半空拦截。
然而,一道比雨更冷、比风更快的剑光,后发先至!
没有人看清那一剑从何而来,仿佛它本就存在于那里,只是为了斩断这枚灾厄之球。
剑光一闪而逝。
黑色的雷火弹被精准地从中剖开,分成两半跌落在地,内部的火药嗤嗤冒出青烟,却未能爆炸。
下一刻,西门吹雪白衣如雪,手持长剑,静静地立在殿门之处,眼神冷冽地扫过全场。他所站之处,喧嚣和杀戮仿佛都被冻结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
趁此间隙,花满楼已护着慧明大师退到相对安全之处,而陆小凤则手指疾点,制住了那名面露惊骇的金莲使者。
混乱似乎暂时被压制了。
但陆小凤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那金莲使者看着他,嘴角忽然扯出一个诡异而绝望的笑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哑道:
“陆小凤...你阻止不了...东西已经...得手了...”
陆小凤猛地回头,看向原本放置“圣物”的密室方向——
只见密室之门不知何时已然洞开,里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