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前,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漕帮帮众的怒吼声与衙役们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气氛一触即发。
李霸先独眼圆睁,手中九环大刀直指周文渊:“今日若不交出凶手,我漕帮儿郎定要血洗府衙!”
周文渊面色铁青,正要开口,高公公却缓步上前,声音尖细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李帮主稍安勿躁。漕银被劫,咱家也深感痛心。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漕帮众人:“你说官府劫银,可有真凭实据?单凭一块令牌,怕是难以服众吧?”
李霸先怒吼道:“除了官府,谁还有这个胆子劫漕帮的船?谁还有这个能耐一夜之间劫走三船漕银?”
陆小凤忽然弯腰拾起那块令牌,在手中掂了掂:“李帮主,这令牌确是官制,但你看这里——”他指尖轻点令牌边缘那个小小的凤凰图案,“官府的令牌上,可不会有这种标记。”
西门吹雪冷冷接口:“这是江湖组织的标记。”
花满楼轻摇折扇:“而且是个很古老的组织。这凤凰图案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凤凰社’,前朝余孽组成的秘密结社,专与朝廷作对。”
高公公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如常:“花公子博闻强记。不过凤凰社早已销声匿迹多年,怎会突然出现?”
就在这时,一个漕帮汉子突然指着府衙围墙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围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凤凰图案,用鲜血绘成,在灯笼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陆小凤身形一闪,已跃上围墙。他蘸了点“鲜血”在鼻尖一闻:“是朱砂混着鸡血,刚画上去不久。”
他抬头四望,忽然瞥见远处屋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陆小凤正要追赶,却听下方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漕帮帮众突然倒地,喉间插着一枚凤凰翎羽。
“官府杀人灭口!”漕帮众人顿时哗然,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
李霸先怒吼一声,九环大刀直劈周文渊面门。周文渊武艺平平,眼看就要丧命刀下,一道白影闪过,西门吹雪的剑已架住了大刀。
“不是官府所为。”西门吹雪冷冷道,手腕一抖,李霸先连人带刀被震退三步。
高公公忽然高声道:“诸位且慢!这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咱家以项上人头担保,周大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他转向周文渊:“周大人,为今之计,不如请漕帮的几位当家进府衙一叙,共同查明真相。若真是官府中人所为,咱家定不轻饶!”
周文渊犹豫片刻,终是点头:“就依高公公所言。李帮主,请!”
李霸先冷哼一声,但还是带着两个副手跟着走进府衙。一场血战暂时避免。
众人来到府衙正堂,分宾主落座。衙役奉上茶水,但气氛依然紧张。
陆小凤把玩着那枚凤凰翎羽,忽然问道:“李帮主,被劫的漕银有多少?原本要运往何处?”
李霸先闷声道:“三船共计五十万两,本是运往杭州的盐税。”
花满楼轻咦一声:“这就奇怪了。朝廷赈灾银两被劫八十万两,漕帮盐税被劫五十万两,短短数日间,江南竟有一百三十万两官银失踪。这么大的手笔,绝非普通江湖组织所能办到。”
高公公缓缓点头:“花公子所言极是。咱家怀疑,这背后恐怕有...”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个锦衣卫装束的人匆匆闯入,直接走到高公公面前,递上一封密信:“高公,京城八百里加急!”
高公公拆信一看,面色骤变:“岂有此理!”
周文渊急忙问:“高公公,出了什么事?”
高公公沉声道:“京城传来消息,昨夜户部银库也被盗了,丢失黄金十万两。现场留下了这个——”他从信中取出一小块绸布,正是那种靛蓝色杭绸,边缘绣着金线云纹。
堂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高公公身上的衣服。
高公公却不慌不忙,缓缓起身:“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既然如此,咱家也不得不自证清白了。”
他忽然提高声音:“来人!将今早当值的所有侍卫、衙役全部带来!再将府衙所有杭绸衣物集中查验!”
命令传下,府衙顿时忙碌起来。不多时,堂前跪了二十余人,都是今早当值的侍卫和衙役。另一边,堆放着数十件各种形制的杭绸衣物。
陆小凤仔细检查每一件衣物,忽然拿起一件侍卫服:“这件衣服的袖口有破损,看痕迹是新撕扯的。”
周文渊上前比对,果然与王刚手中那块衣料完全吻合。
高公公冷声道:“这是谁的衣物?”
一个侍卫战战兢兢地出列:“是...是小人的。但今早当值时,小人将官服挂在更衣室,后来发现袖口破了,还以为是勾到哪里...”
陆小凤追问:“更衣室可有人看管?”
侍卫摇头:“更衣室无人看管,谁都可以进出。”
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这时,花满楼忽然道:“有香味。”
西门吹雪看向他:“什么香味?”
花满楼缓步走到那堆衣物前,仔细嗅了嗅:“这些衣物上都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像是...南洋的檀香,但又有些不同。”
他忽然转向高公公:“高公公平日用的檀香,似乎也是这种?”
高公公点头:“这是南洋进贡的特等檀香,咱家确实常用。”
花满楼又道:“但王刚手中那块衣料上的香味更浓,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熏染已久...”
他突然转向那些跪着的侍卫:“你们中谁有使用檀香的习惯?”
众侍卫面面相觑,皆摇头。
陆小凤眼中闪过一道光:“高公公,请问府衙中还有谁使用这种檀香?”
高公公沉吟道:“这种檀香是御赐之物,扬州城里应该只有咱家用...”
他忽然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上月咱家曾赠了一些给刺史刘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扬州刺史刘大人身上。
刘大人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高公公这是何意?难道怀疑本官不成?”
陆小凤忽然道:“刘大人,能否请您伸出双手?”
刘大人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袖中:“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无礼!”
就在这僵持时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喊杀声震天。
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大人!不好了!有一伙黑衣人杀进来了!”
堂内顿时大乱。漕帮众人拔刀迎敌,衙役们纷纷护卫长官。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对视一眼,同时跃出堂外。只见院中数十黑衣蒙面人正与衙役厮杀,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衙役们节节败退。
西门吹雪长剑出鞘,如白虹贯日,瞬间刺倒三人。陆小凤灵犀一指,接连点倒数个黑衣人。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但听风辨位,折扇开合间已有数人倒地。
混乱中,陆小凤忽然瞥见一个黑衣人悄悄绕到刘大人身后,手中匕首直刺其后心。
“小心!”陆小凤大喝一声,灵犀一指弹出一块碎银,击偏了匕首。
那黑衣人见行刺失败,转身就逃。陆小凤岂容他逃走,如影随形般追去。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来到府衙后院。黑衣人显然对府衙布局极为熟悉,几个转弯就甩开了其他人,只有陆小凤仍紧追不舍。
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摘下面罩。
陆小凤猛地停住脚步,瞳孔收缩:“是你!”
面罩下露出的,是一张他绝没想到会看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