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并未直接回六扇门。他深知,拜火教能在京城潜伏并运作,其眼线恐怕不止于西郊琉璃窑。直接去找李乘风,若被对方察觉,不仅打草惊蛇,那位被囚的少女也可能立刻遭遇不测。
他身形一转,如夜枭般掠向京城另一个方向——千金一笑楼。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老板娘公孙大娘,不仅与陆小凤交情匪浅,更因其麾下姐妹遍布三教九流,对京城内各种隐秘流动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有些消息,甚至连六扇门的卷宗里都未必记载。
从后窗翻入公孙大娘那间布满机关、香气缭绕的雅室时,这位风韵犹存的佳人正对镜梳妆,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哟,是什么风把我们四条眉毛的陆大侠吹到这胭脂粉阵里来了?”公孙大娘头也没回,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和调侃。
“自然是带着麻烦来的西北风。”陆小凤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大娘,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拜火教,礼王府乐伎,赤焰蛊,这几样东西,你这里可有什么风声?”
镜子里,公孙大娘描眉的手微微一顿。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戏谑的神情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拜火教……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果然又冒出来了。”她放下眉笔,走到陆小凤对面坐下,“你查到西郊琉璃窑了?”
陆小凤并不意外她知晓,点了点头:“刚从那回来,看到他们在进行新的‘种蛊’仪式。他们提到了礼王府里的‘那位大人’。”
公孙大娘沉吟片刻,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铜钱,推到陆小凤面前。这铜钱与寻常制钱无异,唯独在方孔边缘,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火焰状的刻痕。
“这是?”
“近三个月,我手下几个姐妹在侍候一些西域来的豪商时,在他们随身的钱袋里,都发现过这种带标记的铜钱。起初以为是私铸,没太在意。但后来发现,这些豪商彼此间并无生意往来,却都频繁出入礼王府后街的一间‘墨韵斋’,名义上是去品鉴古籍字画。”
墨韵斋?陆小凤记得,那是一家颇有名气的书画铺子,据说背后东家很有些来历,不少文人雅士、甚至达官显贵都喜欢去那里淘换些古物。
“还有,”公孙大娘压低了声音,“约莫十天前,礼王府的二总管钱禄,曾在我这里喝得酩酊大醉,无意中抱怨过,说王府最近采买的一批西域香料,价格高得离谱,却是由大总管赵德亲自经手,不容他过问。而负责运送那批香料的,正是经常出入墨韵斋的西域商人之一。”
陆小凤拿起那枚铜钱,在指尖摩挲着,脑中飞速运转。赵德作为礼王府大总管,是礼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若真是内应,动机是什么?为了财富?权力?还是被拜火教用某种方式控制了?
“另外,”公孙大娘补充道,“你提到乐伎……我依稀记得,约莫半月前,有个自称是礼王府逃出来的小丫鬟,跑到我这里哭诉,说她姐姐在府里做乐伎,莫名其妙就病重被送走了,她怀疑姐姐是被人害了,想求我帮忙打听。可惜当时我事务繁忙,只让手下人安抚了她,并未深究。现在想来……那丫鬟后来似乎就失踪了。”
又一个可能的受害者!拜火教的动作,可能比想象的更早、更隐秘。
“多谢!”陆小凤将铜钱收起,心中已有定计。他需要立刻找到李乘风,但不是去六扇门,而是约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同时,必须尽快确认墨韵斋的底细,并设法找到指证赵德的更确凿证据。
他起身欲走,公孙大娘却叫住了他,递过一个看似普通的香囊:“带上这个。拜火教擅用迷香幻药,这香囊里的药草能提神醒脑,或许能抵挡一二。万事小心,那位赵大总管……可不是易与之辈。”
陆小凤接过香囊,闻到一股清冽的草药气息,精神为之一振。他深深看了公孙大娘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身影再次融入夜色,陆小凤的目光投向礼王府的方向,更确切地说,是投向了那条后街的墨韵斋。现在,他手中的线索不再仅仅是诡异的蛊术和遥远的邪教据点,更有了指向王府核心人物的蛛丝马迹。
下一步,便是要在这位“赵德”大人和“墨韵斋”之间,找到那根能点燃真相导火索的关键火柴。时间,在追捕与被追捕的间隙中,滴滴答答地流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