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眉的落网,如同推倒了最后一张多米诺骨牌。
在陆小凤那令人难以捉摸的审讯方式(或许是一壶醇酒,几句看似不着边际却又直击要害的话语,或许只是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长久凝视)和李乘风严谨的刑讯手段结合下,这位“千面毒仙”最终心理防线崩溃,吐露了所有秘密。
她不仅详细供述了如何与朝中那位权贵联络、传递消息,更交出了隐藏极其隐秘的几封亲笔密信,以及记录着巨额资金往来、用特殊药水书写才显形的账册。
铁证如山,如同冰冷的锁链,将那位曾经权倾一时的大人物牢牢锁住。
圣旨下,革职,查办,抄家。动作快如雷霆,不容任何转圜。府邸被查封,家眷被圈禁,党羽如惊弓之鸟,纷纷落马,曾经盘根错节的势力在皇权的铁腕下土崩瓦解。
牵连其中的白莲教残余势力,也被六扇门顺藤摸瓜,逐一揪出,或擒或杀,彻底铲除,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江南,西湖畔。
就在柳无眉于京城落网的同时,“楼外楼”别院也被悄然包围。
花满楼静立院外,仿佛在欣赏夜色中的湖光山色。
司空摘星则如同真正的幽灵,凭借其绝顶的轻功和妙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暗哨,打开了机关。
当伪装成商旅、苦力的六扇门好手与花家护卫冲入院内时,里面柳无眉的党羽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举成擒。
负隅顽抗者,在花满楼精准的流云袖与指风下,也迅速被制服。盘踞于此的毒瘤,被彻底剜除。
一场席卷朝堂与江湖,由阴谋、仇恨与贪婪交织而成的巨大风暴,终于尘埃落定,彻底平息。
数日后,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花满楼的小院再次成为了风暴眼中最宁静的港湾。
百花竞放,蜂蝶翩跹,馥郁的香气几乎要将在场所有人的疲惫与尘埃都洗涤干净。
院内石桌旁,难得地聚集了几位当世奇侠。
陆小凤毫无形象地半躺在竹椅里,翘着腿,手里捧着一杯琥珀色的美酒,眯着眼,满足地呷了一口,然后长长地、惬意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所有浊气都吐出来:“啊——这次总算能喝上一顿不用担心酒里有毒,也不用想着喝完要去抓谁的安稳酒了。”
花满楼坐在他对面,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他指尖轻触着茶杯,微笑道:“此番波折,若非陆小凤你机变百出,洞察先机,加之诸位朋友不顾风险,鼎力相助,恐怕难以如此顺利了结。”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嘿嘿!”坐在石凳上,几乎没个正行的司空摘星一边抛接着一枚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玉佩,一边嘻嘻哈哈地接口,“好说好说!陆小鸡,下次还有这种既能活动筋骨又能看大戏的好玩事儿,记得还找我!不过咱们可得事先说好,工钱得加倍!毕竟我这次可是又当信使又当替身,忙得很呐!”
一旁闷头喝酒,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朱停,闻言抬起醉眼朦胧的脸,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活儿都是我干的,酒却没见多给我一坛。”他指的是帮忙调查宅院密道之事。众人知他脾气,不由莞尔。
更令人意外的是,西门吹雪竟真的应了陆小凤之约而来。他依旧一身胜雪白衣,独自坐在稍远一些的栏杆旁,身姿笔挺,与周围闲适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他没有参与谈笑,只是静静地品着一杯清茶,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一杯饮尽,他便站起身,对陆小凤微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转身,白衣飘动,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来,或许只为履行那句“若需一剑”的承诺后,来看一眼朋友是否安然;他走,也如他的剑,干净利落,不留牵绊。
这时,院门被推开,卸下重担、换了一身常服的李乘风提着一坛御赐的佳酿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爽朗笑容:“诸位,李某来迟了!今日定要好好敬各位几杯,聊表谢意!”
众人笑着招呼他坐下,酒杯再次满上。
阳光透过繁茂的花枝,在每个人身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影。笑语声,斗嘴声,酒杯碰撞声,混合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与酒香,在小院中缓缓流淌。
之前所有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生死一线,仿佛都在这温暖和煦的春光里融化、消散,恍如隔世一梦。
陆小凤看着眼前的一切:安然浅笑的花满楼,搞怪逗趣的司空摘星,埋头品酒的朱停,豪爽敬酒的李乘风,还有那虽已离去、却留下无形牵绊的西门吹雪……他心中那份因江湖诡谲、人心叵测而生的沉重疲惫,终于被这浓浓的友情与生机勃勃的春意渐渐驱散。
他知道,江湖永远不会真正平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就有风波。
但只要有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在,只要有这醉人的美酒香,这纷扰变幻的江湖,就永远值得他陆小凤去纵情闯荡。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他那两撇修得整整齐齐、如同眉毛一般的胡子,眼中重新闪烁起那标志性的、混合着惫懒、不羁与洞悉世情的睿智光芒。
酒杯再满,春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