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映照着几张疲惫而紧张的脸。他们是轮值守卫皇陵龙源石穴的精锐陵卫,白日里亲眼目睹了蒙恬将军将那位传说中诛杀妖邪却重伤濒死的长安君送入禁地。
“王五,你说…那位君上,真能活过来?”一名年轻陵卫压低声音,摩挲着冰冷的剑柄,眼中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长安君成蟜的名字,随着骊山妖祸与宫变平息的传闻,早已在底层兵卒中蒙上了传奇与恐怖交织的色彩。
“噤声!”被称作王五的老兵低喝,警惕地看了看营房外漆黑的甬道,“贵人死活,岂是我等能妄议的?蒙将军亲自护持,更有大王手令…我等只需看好门户,莫让闲杂人等靠近便是!”话虽如此,他布满老茧的手却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青铜短戈。
突然!
呜——!
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厚重的山岩,在营房内、在整个戍卫区域回荡!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直抵灵魂深处!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什么声音?!”所有陵卫瞬间弹起,兵器出鞘,背靠墙壁,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嗡鸣声持续不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某种沉睡的巨物在呼吸,又像是…无数金铁在共鸣!
“是…是陪葬坑那边?!”一名陵卫脸色煞白,指向营房外通往深处陪葬军阵的方向。
王五脸色剧变!皇陵深处,陪葬着数以千计的陶土烧制、等身大小、披坚持锐的秦军兵俑!那是始皇帝预备带入幽冥的虎狼之师!这诡异的嗡鸣…难道是?!
“走!去看看!”王五强压心中惊骇,握紧短戈,带着几名胆大的陵卫,循着嗡鸣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向深邃的甬道深处。
越靠近陪葬坑区域,那嗡鸣声越发清晰、密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气息!
终于,他们抵达了巨大的陪葬坑边缘。
眼前的景象,让这些身经百战的陵卫瞬间头皮发麻,僵立当场!
坑底,那数千尊肃立如林的陶土兵俑,此刻竟在…无声地颤抖!不是整体的摇晃,而是每一尊兵俑都在以极高的频率、极其细微的幅度自主震颤!陶俑表面的彩漆在震动中簌簌剥落,露出下面灰褐色的胎体。无数细微的灰尘被震起,弥漫在坑内,在昏暗的长明灯火下,形成一片诡异的灰雾。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兵俑手中紧握的青铜戈矛剑戟,那些冰冷的金属兵器,此刻竟也在嗡鸣声中发出低沉的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唤醒它们!
“俑…俑动了?!”一名年轻陵卫牙齿打颤,声音带着哭腔。
王五死死盯着坑底那震颤的兵俑海洋,握着短戈的手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在兵俑阵列的阴影角落里,几尊靠近坑壁的兵俑脚下,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数道被拖拽的痕迹!痕迹尽头,是几处不起眼的、通往更深地下的狭窄裂隙!裂隙边缘的土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金色泽!
“不是俑动…”王五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寒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拖它们下去!”
石穴·龙弦共振
淡金色的龙气持续灌注,成蟜身体的颤抖已从剧烈变得微弱,那不是好转,而是生机在剧烈冲突中急速流逝的征兆。皮肤下的暗红浊煞脉络颜色加深,如同干涸的河床,正贪婪地吮吸着最后的生命精华。
蒙恬面色凝重如铁,持令的手微微颤抖。龙气与邪力的对抗如同两股洪流在成蟜脆弱的经脉中冲撞,每一次冲突都让他感觉手中的令牌沉重一分。他能感觉到,成蟜的生机如同指间沙,正在飞速流逝。
“坚持住…”蒙恬低吼,不知是在命令成蟜,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
成蟜眉心深处,那点疯狂推演的混沌原点灰芒,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解析与建模!
排斥力场分析完毕!
能量冲突阈值锁定!
浊煞污染核心节点…定位!
龙气能量流最佳疏导路径…计算完成!
混沌地煞残余因子…动态平衡参数…注入!
灰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它不再是被动扫描,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指令流,瞬间接管了成蟜体内残存的所有可控力量——包括那微弱的混沌地煞残余、被龙气冲击而散逸的些许生机、甚至…那正疯狂吞噬生机的浊煞之力中,一丝被灰芒强行解析、暂时剥离出的惰性能量!
“以身为器…以脉为弦…地脉龙气…给我…调频共振!!!”
灰芒发出无声的咆哮!
嗡——!
一股奇异的、带着某种韵律的震动,猛地从成蟜丹田深处爆发!这股震动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精确到毫巅的能量频率震荡波!
震荡波瞬间传遍成蟜全身!那些原本狂暴冲突、互相排斥的龙气、浊煞、混沌残力,在这股特定频率的震荡波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梳子梳理过一般,竟在瞬间被强行调整了自身的能量振动频率!
排斥力骤减!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股源自成蟜自身的震荡波,竟与石穴中那汪龙源石潭的脉动、与整个骊山未被污染的地脉深层律动…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哗啦——!
石潭中的乳白龙源之水无风自动,掀起涟漪!一股更加精纯、温和、浩瀚的地脉本源之力,受到这股共鸣的牵引,不再需要祖龙令牌的强行抽取,竟主动地、如同百川归海般,丝丝缕缕地汇入那灌注的淡金龙气之中,一同涌入成蟜体内!
这股新生的、融合了主动共鸣引来的地脉本源之力的龙气,不再霸道排斥,反而带着一种滋养与包容的意味!它循着灰芒计算出的最佳路径,温柔而坚定地冲刷着成蟜千疮百孔的经脉,抚平狂暴的能量冲突,更精准地包裹向那些被灰芒标记的浊煞污染核心节点!
嗤嗤…
暗红的浊煞脉络在融合了地脉本源的龙气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开始缓慢地消融、褪色!虽然速度极慢,虽然成蟜的气息依旧微弱,但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死寂沉坠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缺口!一丝微弱的、属于生机的暖流,在龙气的滋养下,艰难地在焦土般的经脉中重新滋生!
蒙恬震惊地感受着手中令牌传来的变化——龙气的灌注变得异常顺畅,甚至隐隐传来一股温和的吸力!他看着成蟜皮肤下那开始淡化的浊煞脉络,又看看石潭中主动翻涌的龙源之水,虎目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这是…”
成蟜依旧昏迷,但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线。眉心那点灰芒,在完成这惊天动地的引导后,光芒黯淡下去,陷入了深沉的沉寂,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陪葬坑边缘,死寂如墓。
王五和几名陵卫如同被冻僵的雕塑,死死盯着坑底那震颤的兵俑海洋。低沉的嗡鸣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在巨大的坑洞中回荡,敲打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那几道从兵俑脚下延伸至坑壁裂隙的拖拽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狰狞的伤疤。裂隙幽深,边缘的土壤呈现出诡异的暗金色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突然!
咔…咔嚓!
一尊靠近裂隙边缘、正在高频震颤的兵俑,其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一小块!兵俑失去平衡,轰然向前倾倒!就在它即将砸落地面的刹那——
咻!
数条覆盖着暗金角质、细长如成人手臂、末端裂开菊花状口器的黑色根须,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裂隙中弹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缠住了倾倒兵俑的脚踝、腰身和持戈的手臂!
“呃啊!”坑边的陵卫中有人忍不住发出短促的惊叫!
那几条根须爆发出恐怖的巨力!猛地回缩!
咔嚓!咔嚓!
沉重的陶土兵俑在根须的巨力拖拽下,竟被硬生生拖向狭窄的裂隙!兵俑的陶足在坑底岩石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迸射出点点火星!陶制的躯体在剧烈的摩擦和挤压下,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大片的彩漆和陶片剥落!
仅仅数息,那尊挣扎的兵俑便被彻底拖入了幽暗的裂隙深处!只留下坑底几道新鲜的刮痕和一地破碎的陶片!
死寂。
坑边陵卫的呼吸都停滞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吞噬了兵俑的裂隙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与研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咬、吞噬着坚硬的陶土与青铜!
嗡——!
坑底剩余兵俑的震颤嗡鸣,在这一刻陡然加剧!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或…召唤!它们不再是无序颤抖,而是隐隐转向了那处吞噬同伴的裂隙方向!手中紧握的青铜兵器共鸣声更加高亢、尖锐,仿佛…在恐惧,又仿佛…在渴望!
王五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处幽暗的裂隙,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他猛地转身,对着吓傻的同伴嘶声吼道:
“快!发警讯!最高级!禀报蒙将军!禀报大王!兵俑坑…有东西在吃俑!它…它还在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