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阴傀地宫。
“噗——!”
主持九幽血祭坛的阴傀老祖,在祭坛虚影被通天一剑斩碎的瞬间,如遭重击!他枯槁的身躯剧烈颤抖,笼罩全身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干瘪如同木乃伊般的躯体!七窍之中,粘稠的暗绿色血液狂喷而出!祭坛下方那翻腾的血池猛地炸开,无数怨魂哀嚎着化为青烟!
“老祖!”吕不韦惊怒交加,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阴傀老祖。
“反...噬...归...墟...”阴傀老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幽绿的鬼眼死死盯着东方,充满了无尽的恐惧,“那...那剑鞘...坠入了...真正的...葬灭之地...连...九幽之力...都被...抹去了联系...相...相邦...不可...再探...”
话未说完,他头颅一歪,最后一点生机彻底断绝,干瘪的躯体迅速化为飞灰。
吕不韦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手中布满裂痕的阴傀母令。母令冰冷,再无丝毫反应。他“看”到了最后——剑鞘坠入那片连九幽血祭坛都无法窥探、散发着终极死寂的混沌浆糊!更感受到了阴傀老祖临死前传递的、源自归墟深处的恐怖抹杀意志!
“归墟...真正的葬灭之地...”吕不韦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那种力量,超出了他的掌控和理解。“连圣人都无法捞取...成蟜,看来你注定要葬身此地了...可惜了那柄剑鞘...”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贪婪,眼中凶光闪烁:“不过...骊山那边...似乎也出了大乱子?”他感应到了骊山核心地脉传来的剧烈哀鸣波动。“蒙恬...祖龙之力...哼!本相倒要看看,这盘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混沌归墟核心。
冰冷。粘稠。无光。无声。无时。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一片仿佛凝固的、吞噬一切存在的混沌浆糊。
灰白剑鞘静静悬浮在这片终极的“无”之中。鞘身之上,细密的冰裂纹并未愈合,反而在归墟本源意志的持续侵蚀下,如同岁月的刻痕,愈发清晰深刻。那繁复玄奥的混沌道纹光泽黯淡,仿佛蒙上了永恒的尘埃。
剑鞘核心,那点微弱的意识灵光,已被冻结成一粒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灰白色冰晶。意识彻底沉沦,陷入最深沉的寂灭沉眠。所有的感知、思维、逻辑、记忆...一切属于“成蟜”的印记,都被归墟的寒意彻底冰封、压制。
唯有《寂灭剑诀》起始篇的那道真意道音,如同烙印在冰晶最核心的一道永恒刻痕,在绝对的死寂中,以微不可察的频率,持续回荡:
“混沌未判道已存...炁化阴阳剑作魂...”
这微弱的道音,成了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动”。它并非对抗归墟的寒意,而是以一种奇异的频率,缓缓地、被动地...吸收着周围那粘稠的混沌浆糊中蕴含的、最本源的寂灭气息。
归墟,万物终结之地,亦是混沌重归之所。其蕴含的寂灭本源,对《寂灭剑诀》而言,是绝境,亦是...无上宝药!
冰晶在道音的引导下,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归墟本源。每汲取一丝,冰晶的色泽便深邃一分,其核心那点灰白光芒,便凝练一丝。这是一个被动的、近乎停滞的蜕变过程,以归墟的时间尺度来衡量,或许千年,或许万载,亦或许...永恒。
剑鞘表面的冰裂纹,在归墟本源的持续侵蚀下,渐渐不再仅仅是伤痕。裂纹蔓延的轨迹,竟隐隐与鞘身天然的混沌道纹产生了某种玄奥的交织,如同枯藤缠绕古树,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带着残缺与死寂美感的纹路。这些纹路在吸收归墟本源的过程中,同样发生着缓慢而深刻的变化...
咸阳宫,兰池殿。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弥漫在装饰奢华的寝殿内。重重鲛绡纱帐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纱帐之内,宽大的紫檀木榻上,九岁的长安君成蟜(幼龙本体)静静躺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仿佛沉沦在无边的噩梦之中。裸露在锦被外的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榻边,数名须发皆白、气息沉稳的太医令正轮流诊脉,眉头紧锁,不时低声交流,脸上皆是凝重与困惑。
“脉象虚浮紊乱,时急时缓,似惊厥之兆,又似邪祟侵体...怪哉!老夫行医百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
“体内元气亏空至极,犹如油尽灯枯之相,然...心口处却又隐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坚韧异常的生气盘踞,吊住最后一线生机...”
“查不出病因!汤药灌入如同石沉大海,针灸之法亦无法引动其自身元气...这...”
太医令们的低语充满了无力感。他们已用尽手段,却无法唤醒这位昏迷了整整三日、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长安君。
纱帐之外,气氛压抑。
秦王嬴政(少年)负手立于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寒意。他并未回头,目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远处巍峨的章台宫方向,眼神深沉难测。三日前的深夜密谈,他与成蟜达成的隐盟尚在耳边,如今成蟜却莫名陷入此等绝境...是意外?还是...有人不想让他离开咸阳?
赵姬(太后)则坐在离床榻稍远的凤椅上,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审视。她手中捻着一串东海明珠,指节微微发白。成蟜是她对抗华阳太后的重要棋子,绝不能轻易折损。但若真是“病”得蹊跷...她眼中寒光一闪。
华阳太后(楚系领袖)并未亲至,但其心腹老宦令(寺人)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却将殿内一切细微动静尽收眼底。
吕不韦端坐于赵姬下首,手捧一盏清茶,面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唯有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幽光,在太医令们提到“心口微弱的生气”时,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
榻上昏迷的成蟜,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以他心口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寒意并非温度降低,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能冻结生机的死寂之感!离得最近的几名太医令首当其冲,如同瞬间被丢进了万载玄冰之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血液仿佛都要凝固!手中的银针、玉碗“叮当”掉落在地!
纱帐无风自动!殿内所有的烛火在同一瞬间,猛地向成蟜的方向倾斜,火焰骤然缩小、发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取着生机!
“怎么回事?!”赵姬惊得站起。
嬴政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电射向床榻!
吕不韦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眼底的幽光瞬间转为惊疑!
只见昏迷的成蟜,眉心之处,一道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的灰白色纹路缓缓浮现!纹路虽细,却散发着令在场所有人心悸的寂灭气息!随着这道纹路的出现,他周身散发的寒意骤然加剧,身下的紫檀木榻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这是什么?!”一名太医令牙齿打颤,指着成蟜眉心,声音充满了恐惧。
成蟜的身体在寒意中剧烈颤抖,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又仿佛在冰冷死寂的深渊中...挣扎着想要醒来!他体内那点微弱的生气,在这寂灭寒意的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风中的野草,爆发出一种近乎悲壮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