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朔望大朝。咸阳宫麒麟殿内,百官肃立。嬴政高踞王座,冕旒垂面,不怒自威。成蟜立于武官队列末位,眼观鼻,鼻观心,静待风雨。
果然,议罢几项常规政事,丞相吕不韦手持玉圭,缓步出列,面色沉痛:“大王,臣有本奏。近日咸阳坊间传言纷纷,言长安君于泾渭勘测之地,滥用王命,驱策民夫,更与不明身份之江湖匪类争斗,致使随行郎官一死三伤,惊扰地方,民心不安。修渠本为利国利民之举,若因此而生乱象,恐非社稷之福。臣请大王暂缓工程,彻查此事,以安民心。”
话音未落,数名御史及吕党官员纷纷出列附议,言辞凿凿,仿佛亲眼所见,将一场针对成蟜的刺杀扭曲成了他横行霸道、引来祸端。朝堂之上,顿时弥漫开一股对成蟜不利的舆论氛围。吕不韦此举,既是要阻挠修渠,更是要在成蟜初露锋芒时便泼上污水泥沼,打击其声望。
嬴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成蟜身上:“长安君,丞相所言,你有何辩解?”
成蟜从容出列,躬身一礼:“回大王,丞相所言,皆乃一面之词,与事实不符。”他并未急于争辩厮杀之事,而是转向吕不韦,语气平静无波,“丞相提及‘滥用王命,驱策民夫’,不知可有实证?臣弟出勘三日,征调民夫共计一百三十七人,皆记录在册,每人每日工时、工作量、餐食补给,均有详细账目可查。依据《秦律·徭律》,凡有超时超量者,皆需加倍给付工钱或折算免役日。这是臣弟核算后的工量报表及付酬方案,请大王与丞相过目。”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由内侍呈上。竹简上并非模糊记录,而是清晰的表格,列明每人每日开挖土石方量、运输距离、标准工时折算、应得报酬,甚至考虑了不同体质民夫的效率差异,数据详实,逻辑严密,完全符合秦律,甚至更加优厚。
吕不韦眼角微微一抽,他没想到成蟜竟如此较真,将琐碎账目做到这般极致。
成蟜不等他反驳,继续道:“至于所谓‘与匪类争斗’……”他声音陡然提高,取出那枚以布包裹的“墨”字令牌,高举过顶,“袭击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动用军弩,更有疑似阴阳家术士潜伏暗算,此乃其遗落之物!请大王明鉴,此等阵容,岂是寻常‘江湖匪类’?分明是蓄谋已久,欲阻挠国策、截杀王弟的死士!”
令牌黝黑,“墨”字古拙,在殿中灯火下透着诡异。众臣哗然,“墨”字令牌的出现,瞬间将事件性质从“治安不佳”提升到了“阴谋刺杀”的层面。
“然,”成蟜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剑,扫向吕不韦及其党羽,“据臣弟所知,墨家崇尚非攻,兼爱天下,何以会行此卑劣刺杀之事?此令牌材质特殊,做工精湛,非寻常墨者所能拥有。故,臣弟怀疑,此乃有人故意栽赃墨家,欲转移视线,嫁祸于人!其真正目的,恐非仅针对臣弟,更是要破坏修渠大计,动摇我大秦国本!”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栽赃墨家?这指控更为严重!
吕不韦脸色阴沉:“长安君无凭无据,岂可妄加揣测?”
“证据?”成蟜冷笑一声,“自然有。”他再次从袖中取出数物——几枚变形扭曲的弩箭箭簇、一小包取自袭击者所用烟雾弹的残留粉末、还有一块记录了微弱能量波动的玉简(伪装成特殊罗盘)。
“此弩箭制式,乃韩地工匠手法,然其淬毒之术,却夹杂楚地巫蛊阴毒;此烟雾粉末,主要成分为硝石、硫磺,却掺有唯有魏国大梁附近才产的某种紫磷矿粉,燃烧后气息独特;至于那潜伏的术士……”成蟜激发玉简,一段模糊却足以辨识的、带有典型阴阳家月部寒冰属性的能量波动影像浮现于空中,“其术法路数,绝非墨家,而是源自阴阳家无疑!”
他每说一句,便展示一件证物,数据清晰,来源明确,逻辑链条严密,将袭击者的成分拆解得七零八落——韩弩、楚毒、魏矿、阴阳术法!这哪里是什么墨家袭击,分明是一个精心策划、糅合了多方势力手段的杀局!
“如此复杂背景的袭击者,偏偏留下一枚指向单纯的‘墨’字令牌,”成蟜目光如炬,直视吕不韦,“丞相不觉得,太过刻意了吗?究竟是谁,既能调动如此复杂的力量,又急于将水搅浑,甚至不惜挑起我大秦与墨家的矛盾?”
殿内死寂。成蟜的推理环环相扣,证据虽然零碎,但组合起来却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吕不韦面色铁青,他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个少年。对方不仅武力超群,心思更是缜密得可怕,竟在遇袭瞬间便收集了如此多细微证据,并迅速分析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嬴政高坐王位,将下方交锋尽收眼底。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看来,确有宵小之辈,视我大秦国策为眼中钉,肉中刺。此事,寡人会令廷尉府与黑冰台联合彻查,务必揪出幕后主使!”他并未直接指责吕不韦,但“幕后主使”四字,已足够敲山震虎。
“至于修渠之事,”嬴政看向成蟜,语气斩钉截铁,“乃利国利民之根本,刻不容缓!长安君继续督办,一应需求,优先调配。再有敢阻挠者,以叛国论处!”
“臣,领旨!”成蟜躬身,声音平静。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低头道:“老臣遵旨。”他知道,这一回合,他输了。不仅没能阻止修渠,反而让成蟜借机展现了能力,赢得了大王更坚定的支持,更将自己置于了嫌疑之下。
朝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成蟜走出大殿,感受到身后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忌惮,有怨恨。他清楚,吕不韦的攻势虽被暂时击退,但绝不会罢休。而那个融合了多方势力的刺杀联盟,其真正目的恐怕更为深远。
他抬头望向远方,体内系统悄然运转:【监测到地底灵气异动频率增加。崆峒印虚影活跃度提升15%。警告:未知能量反应正在靠近骊山封地。】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他今日的强势,变得更加汹涌澎湃。那枚被栽赃的“墨”字令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其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