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地穴入口,那令人窒息的怨力威压如同退潮般骤然消散。
纯白光束来得突兀,去得更是毫无征兆,只留下地穴深处一片虚无般的空寂,以及那颗诡异结晶被强行剥离后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空间涟漪。
岩浆不再沸腾,黑气彻底湮灭,连那无处不在的怨憎低语也消失无踪。仿佛之前那场足以倾覆一国的灾难,只是一场幻梦。
唯有狼藉的地面、纵横的裂缝,以及嬴政与焰灵姬那消耗过度、略显狼狈的身影,证明着方才那场大战的真实与惨烈。
嬴政周身黯淡的龙气缓缓收敛回体内,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盯着深空光束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帝王的直觉与多疑,让他对那未知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干预,充满了最深的警惕与忌惮。那不是天庭的力量,更非人间所有,其冷漠与绝对,远超想象。
焰灵姬则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近乎爆炸性增长的磅礴力量。怨卵近半的核心能量被成功转化,涌入她的体内,让她的祖巫之位彻底稳固,甚至远远超出了寻常刚觉醒的祖巫。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能引动大地火脉的欢呼。但这力量来得太快太猛,如同决堤江河,在她经脉中奔腾冲撞,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狂躁与不安,那是失去成蟜微操控制后,转化不完全留下的细微“杂质”与“惯性”。她需要时间,需要全力运转功法,才能逐步驯服这股力量,将其彻底化为己用。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疑惑与一丝后怕。劫后余生,却无多少喜悦,反而因那深空存在的出手,心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祝融峰巅,一片死寂。
成蟜倒在冰冷的祭坛石面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眉心那点焰灵姬的精血符文已黯淡如风中残烛。最后那一下“言出法随”,定义规则拒止星辰,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本源,神魂之伤更是雪上加霜。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混沌本源损耗至95.1%(跌破安全线)!神魂熵化指数飙升!】
【紧急预案启动:强制进入“寂灭假死”状态,大幅降低一切生理与能量活动,优先维持核心意识不散。】
【剩余能量分配:99%用于维系生命基础,1%维持混沌系统最低限度运行。】
混沌系统的机械音在成蟜几乎完全沉寂的识海中响起,冰冷而高效地执行着保命程序。他的身体温度迅速降低,心跳与呼吸变得极其缓慢微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具冰冷的雕塑,唯有那灰白色的熵瞳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绝不屈服的数据流在艰难地闪烁。
系统的存在,成了他在这弥留之际唯一的锚点,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但能吊多久,无人可知。没有外力介入,仅靠这“寂灭假死”,恐怕也难以逆转那几乎不可逆的本源损耗与道基之伤。
云梦泽,蜃楼。
东皇太一周身狂暴的星辰之力缓缓平息,水镜中雍城的景象已然恢复正常,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寒冰与怒意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更加深沉可怕的算计。
“深空……竟也插手……”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玉座扶手,“祂拿走了那异变之核……是认为那是更有价值的‘变量’,还是说……那东西超出了可控范围?”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无尽空间,再次望向祝融峰方向,看到了那陷入寂灭假死的成蟜。
“hc-07……又一次坏了吾之大计。一次次以弱击强,一次次化险为夷……甚至引动了深空……”东皇太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看来,常规的‘棋子’已难以将你抹杀。”
他缓缓闭上双眼,意识似乎连接到了冥冥中一片浩瀚的星图。
“既然棋子无用,那便……重置棋盘吧。”
“传令,”他的声音恢弘而冰冷,传遍蜃楼,“启动‘荧惑守心’计划。令阴阳家五部长老,携‘惑神幡’,前往天下五大灵脉节点——崤山、岱宗、云梦、雷泽、昆仑虚。三日后,依计行事。”
“另,告知‘隐巫’一脉,他们等待的时机将至。若能取得成蟜此刻状态的第一手‘数据’,吾允他们重返巫族核心。”
一道道命令发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他不再执着于立刻亲手毁灭成蟜或夺取雍城果实,而是要掀起更大的动荡,将整个天下拖入更深的迷雾之中,从而掩盖他真正的目的,并在乱中重新夺取主导权。
雍城废墟之上,嬴政缓缓收回望向深空的目光,眼神变得无比幽深。他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努力压制体内力量的焰灵姬,沉声道:“此地已暂安,然危机未远。朕需立刻回咸阳,稳定朝局,彻查今日之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激发的、帝王式的冷酷与决断。深空与天庭的接连出手,让他明白,一统天下的霸业之上,还笼罩着更为可怕的黑影。他必须更快,更狠!
焰灵姬压下体内奔腾的力量,点了点头:“我也需立刻返回祝融峰,他……需要我。”她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眉心那滴精血传来的感应已微弱到极致,让她心慌意乱。
两人再无多言,各自化作流光离去。一个回归权力的中心,欲以人间权柄对抗天外黑手;一个回归牵挂的峰巅,欲以新得之力挽救濒死之人。
然而,焰灵姬并未察觉,在她那澎湃的祖巫之力深处,那一丝因转化不完全而产生的狂躁“惯性”,正悄然吸收着天地间散落的怨念与负面情绪,微微闪烁着与那被深空夺走的结晶相似的、极其微弱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