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之海上空,那场因混沌一指引发的能量畸变逐渐平息,留下的是更加破碎的天空与满目疮痍的大地。受创的“收割者”星骸表面邪焰黯淡,那只巨大的眼球上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它缓缓隐入星骸内部,似乎在进行紧急的修复,对其余星骸的“生机虹吸”也减弱了数分,但并未完全停止。那笼罩天地的绝望威压,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生灵心头。
深渊裂缝则在能量反噬下剧烈震荡,缩小了近半,那只探出的残缺巨爪早已缩回,只留下阵阵充满怨毒与不甘的精神波动在虚空中回荡。裂缝后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天空的星骸与下方昏迷的焰灵姬,带着一种权衡利弊后的阴冷,暂时沉寂下去,但那股如附骨之疽的污染感并未消散。
玄诚子与瑶池仙子接住坠落的焰灵姬,探查其状况,发现她只是神魂与法力透支严重,加之与崆峒印深度连接受到冲击而陷入昏迷,本源并未受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两人立刻施法,为其稳定伤势,输送精纯元气。
残存的秦军死士在将领指挥下,迅速收拢阵型,警惕地注视着天空与地渊,同时救治伤员,清点损失。这一战,仙秦最精锐的机动力量折损近半,信念灵芯库存消耗巨大,可谓惨胜……不,甚至谈不上胜利,只是暂时逼退了两大强敌,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艾雯操控着能量即将耗尽的护卫艇缓缓降落,她看着探测器上依旧不容乐观的数据,以及天空中那几颗虽然暂时“安静”却依旧高悬的灾星,冰蓝色的眼眸中忧色不减。“暂时的……退却。它们……在调整策略。下一次攻击……会更猛烈。”
就在外界紧张收拾残局之时,焰灵姬的识海深处,却在进行着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演变。
那由成蟜光尘凝聚的意识核心,在引导了方才那惊世一击后,并未消散,反而因为成功引动了真实的混沌法则,并与外界能量产生了交互,变得愈发凝实。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微弱的光点,而是化作了一团不断旋转、吞吐着混沌气息的微缩星云。
星云中央,成蟜的意识愈发清晰。他能感知到外界的状况,感知到焰灵姬的虚弱,感知到仙秦面临的绝境,也感知到那两大外敌暂时退却后,依旧潜藏的滔天恶意。
“灵姬……”他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流水,包裹着焰灵姬沉睡的神魂。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信息传递,而是更深层次的意识交融。他引导着那初生的混沌星云,散发出温和的滋养之力,修复着焰灵姬神魂的疲惫与暗伤。同时,他也通过这种交融,更清晰地感知着焰灵姬这些时日的经历、她的坚持、她的担忧、她的……思念。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两人意识间流转。那是超越言语的理解,是历经生死磨难后愈发坚韧的羁绊。
与此同时,那悬浮在一旁、裂痕已愈合十之七八的崆峒印虚影,也与这混沌星云产生了更紧密的联系。印身之上,玄黄二气与混沌薪火交织流转,隐隐与星云的旋转韵律相合。方才强行转化、吸收的那一丝丝被“过滤”的寂灭本源,此刻正被混沌星云缓缓炼化,成为其壮大自身的一分资粮。
成蟜能感觉到,这初生的混沌漩涡,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潜力。它并非单纯的力量,更像是一种位格,一种能够包容、演化、乃至平衡万法的根基。只是如今它还太过弱小,如同风中残烛,需要更多的“养分”与时间来成长。
“需要能量……纯净的混沌之气,或是……与之同源,却更为磅礴的文明信念、世界本源……”成蟜的意识默默推演着。他的理科思维与系统残留的推演能力在此刻结合,快速分析着现状与破局的可能。
流沙之海的战况与天空星骸的异动,通过残存的信念灵芯网络与嬴政的人道法网,第一时间传回了咸阳。
章台宫内,气氛凝重如铁。文武重臣皆屏息凝神,望着王座之上那尊依旧挺拔,却难掩眉宇间疲惫的身影。
嬴政指节敲打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敲在每个人心头。李斯呈上的伤亡与损耗报告,触目惊心。
“陛下,”王翦沉声开口,这位老将身上带着未愈的伤痕,“星骸虽暂缓攻势,然其悬于天际,如同利剑高悬,对我大秦士气、民生损耗巨大。流沙之海精锐受损,短期内恐难再组织有效反击。而那道深渊裂缝……更是心腹之患,其诡谲阴毒,防不胜防。”
蒙武补充道:“各地防线压力剧增,灵气衰减已影响到符文器械的运转效率,部分边境区域出现小规模魔物骚乱,恐与深渊低语侵蚀有关。”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内忧外患,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嬴政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如同深渊般的冷静与决断。“星骸汲取我界生机,深渊腐蚀我民心智,皆欲亡我社稷,毁我文明。然,大秦立国之本,在于‘争’!与天争命,与地争利,与人争雄!今日之局,不过敌更强耳,何足惧哉!”
他目光扫过群臣:“李斯。”
“臣在!”
“全力运转所有灵芯生产线,优先供应边境防线与流沙之海残部。启用皇室密库,所有积累,皆可调用!”
“诏令天下:凡有擅符文、工械、医道、阵法等能助战者,无论出身,皆可入‘人道学宫’,授以职司,共抗外侮!”
“另,……秘密筹备‘薪火祭祀’。”最后一句,嬴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斯身躯一震,“薪火祭祀”乃凝聚举国信念,激发人道潜能的禁术,对国运损耗极大,非亡国灭种之危不可轻用。他深深一躬:“臣……遵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艾雯通过星槎残骸的通讯系统,请求紧急觐见。
艾雯的虚影出现在大殿中,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嬴政陛下……最新……探测……‘收割者’主力……信号……已进入……本星系群外围!先遣舰队……拖延任务……即将结束……它们……很快就会……总攻!”
她顿了顿,艰难地说道:“而且……根据深渊能量特征分析……那道裂缝……连接的……可能不是普通深渊层面……而是……‘永寂深渊’……一位古老深渊主宰的……领地!它在利用我们与‘收割者’的冲突……试图定位……并……降临!”
艾雯带来的消息,如同两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
“收割者”主力将至!永寂深渊主宰可能在窥伺!
这已不仅仅是雪上加霜,而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即将降临!仙秦面对的,不再是试探的先遣队和一道裂缝,而是两个足以轻易碾碎星辰文明的恐怖存在的真正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嬴政身上。这位一手缔造仙秦,承载着人族希望的人皇,将如何面对这几乎注定的败亡?
嬴政沉默了许久,大殿中落针可闻。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前,仰望那被星骸阴影笼罩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那遥远的星海,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幽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回荡在宫殿内外:
“传朕旨意:”
“一,启动‘不周山’计划。”
“二,联络平心娘娘,告之地府异动,提请戒备,并询问……复活祖巫之仪,可否提前?”
“三,命流沙之海所部,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焰灵巫尊与……帝师复苏之机!”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他猛地转身,玄黑龙袍无风自动,眼中燃烧着如同祖龙苏醒般的金色火焰,“纵使星海倾覆,深渊临世,朕,亦要率大秦锐士,为人族……杀出一条血路!”
旨意传出,整个仙秦如同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带着一种悲壮与决绝。
而在流沙之海,临时营地的静室中。昏迷的焰灵姬眉心,那混沌星云微微闪烁。成蟜的意识捕捉到了来自咸阳的决断,也感知到了那来自星海与深渊深处、愈发清晰的恐怖波动。
他的意念在星云中泛起涟漪:
“时间……不多了。”
“灵姬,我们需要更快……”
“混沌的下一步,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