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院子里晒着新浆洗的绸缎,浅粉、水绿、藕荷色的料子挂在竹竿上,被秋阳染得发亮。甄嬛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手里捏着枚刚得的赤金护甲,正让浣碧给她打磨。院角的小太监小允子正弯腰扫着落叶,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分 —— 前儿他偷偷把甄嬛给果郡王送燕窝的事报给李德全,李德全私下赏了他二两银子,让他 “接着好好盯紧”,他现在半点不敢懈怠。
“小主,刚从翊坤宫那边传来消息,华妃娘娘今儿没去景仁宫请安,说是身子不爽利。” 流朱端着碗刚温好的燕窝粥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奴婢看啊,华妃娘娘是瞧见您晋了嫔位,心里不痛快,故意装病呢!”
甄嬛接过燕窝粥,用银勺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送进嘴里。甜润的燕窝滑过喉咙,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爽利不爽利,与我无关。皇上昨儿刚下旨晋我为‘甄嫔’,还赏了这对赤金护甲,往后在宫里,自然有人敬着我。” 她说着,抬起手晃了晃,护甲在阳光下泛着晃眼的光,满是得意。
浣碧赶紧附和:“可不是嘛!小主现在怀了龙裔,又晋了位份,宫里谁不羡慕?前儿富察贵人见了奴婢,都主动打招呼了,哪像以前那样傲气?”
“富察贵人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 甄嬛放下银勺,眼神往延禧宫的方向瞟了瞟,“安妹妹那边怎么样了?前儿让你送的那盒蔷薇露,她用了吗?”
“用了!” 流朱笑着回话,“昨儿奴婢去御膳房,见着延禧宫的画春,她说安小主用了蔷薇露后,气色好了不少,还说要谢谢小主呢。”
甄嬛满意地点点头 —— 安陵容性子软,又没靠山,是最好用的棋子。她现在帮着安陵容,就是为了让安陵容记着她的好,往后宫里有事,安陵容才能站在她这边。至于沈眉庄…… 她想起前儿去咸福宫探望,沈眉庄只淡淡应付了几句,连她晋位份的事都没多问,心里就有点不痛快:“沈姐姐那边,还是老样子?”
“是啊,沈小主还是天天在宫里看书,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没出过咸福宫。” 浣碧语气里带着点不解,“小主待她那么好,她怎么总跟小主生分似的?”
“许是她还在生我的气吧。” 甄嬛轻轻叹了口气,装作委屈的样子,“前儿赏荷宴上,我跟华妃姐姐起了争执,她没帮我说话,我也没怪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强求不来。”
这话半真半假,既显得她大度,又暗里埋汰沈眉庄 “不懂事”。流朱和浣碧听得连连点头,更觉得自家小主委屈。
没一会儿,小允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主,果郡王那边让人传了话,说您送的燕窝很合胃口,还说要是小主有需要,尽管跟他说。”
甄嬛眼里瞬间亮了亮,却赶紧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了,你回复王爷,就说多谢他惦记,我一切都好。” 等小允子退下去,她才对着浣碧和流朱笑了笑:“王爷倒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像宫里其他人,只知道趋炎附势。”
她现在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两张好牌 —— 一张是肚子里的 “龙裔”,一张是果郡王这个靠山。皇上宠她,皇后不敢明着对她怎么样,华妃被她压得没了往日的气焰,沈眉庄和安陵容都得靠着她,这后宫的局势,分明是她占了上风。
而此时的养心殿,谢辉正靠在龙椅上,手里翻着暗卫送来的记录册,上面详细记着甄嬛今儿的一举一动:辰时处理偷懒宫女、巳时让流朱送蔷薇露给安陵容、午时收到果郡王回话、未时跟浣碧讨论晋位份的事…… 连她晃护甲的动作都画得清清楚楚。
“皇上,皇后娘娘和华妃娘娘来了。” 李德全在旁边轻声禀报。
谢辉合上册子,随手放在御案上:“让她们进来。”
皇后和华妃走进来,皇后穿了件石青色的朝服,华妃则是宝蓝色的旗装,俩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 皇后带了刚做的枣泥糕,华妃则拿了罐椒盐花生。
“皇上,臣妾刚让小厨房做了枣泥糕,您尝尝?” 皇后把食盒递过去,笑着道,“昨儿听李德全说,您晋了甄小主的位份,还赏了她赤金护甲?”
“嗯,她怀着孕,晋个位份让她安心些。” 谢辉拿起块枣泥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再说了,她想要,朕就给,省得她总琢磨些有的没的。”
华妃在旁边坐下,抓起把花生嗑着,语气带着点调侃:“皇上倒是大方,不过依臣妾看,甄小主得了位份,往后怕是更不安分了。前儿臣妾宫里的宫女说,甄小主让小允子去打听果郡王的喜好,还准备送王爷一块和田玉呢。”
谢辉挑了挑眉,看向暗卫的记录册 —— 上面果然记着 “未时三刻,甄小主让浣碧取和田玉,说要送‘贵人’”。他笑了笑:“送就送吧,一块玉而已,不值什么钱。只要她别太过分,让她折腾去。”
皇后拿起块枣泥糕,递对华妃:“妹妹也尝尝,这枣泥是用新晒的金丝枣做的,甜得很。皇上心里有数,咱们就看着就行。对了,安小主那边,臣妾昨儿让素心送了两匹蜀锦过去,还跟她说,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景仁宫找臣妾,别总听旁人的。”
谢辉满意地点点头 —— 皇后这步走得好,既提醒了安陵容,又没让甄嬛起疑。安陵容现在虽然还跟甄嬛走得近,但心里已经有了防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甄嬛随意拿捏。
“张院判那边怎么样了?” 谢辉忽然问道,“甄小主的‘胎象’,还稳着吗?”
华妃放下花生,笑着道:“昨儿周宁海去太医院,听张院判说,甄小主的胎象‘时好时坏’,还让御膳房多给碎玉轩送些温补的汤品。臣妾看啊,张院判这是故意的,就是让甄小主时刻提着心,不敢太放肆。”
“嗯,张院判做得好。” 谢辉靠在龙椅上,伸了个懒腰,“让他接着演,把胎象说得‘微妙’些,既不让甄小主起疑,又能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又聊了会儿,皇后和华妃才起身告辞。看着她们的背影,李德全凑过来:“皇上,您这布局真是高明!甄小主还以为自己得势了,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掌控之中,连送块玉、晋个位份,都是您故意安排的。”
“不然呢?” 谢辉拿起暗卫的记录册,翻到甄嬛晃护甲的那一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她想当赢家,也得看朕愿不愿意让她当。现在让她得意些,往后摔下来的时候,才更疼。”
他顿了顿,又道:“让暗卫接着盯紧,尤其是她跟果郡王的往来,不管是送东西还是见面,都得记下来,一点都不能漏。另外,告诉张院判,下次诊脉的时候,故意说胎象‘有点不稳’,让她更紧张些,别总想着拉拢这个、打压那个。”
“嗻!奴才这就去办!” 李德全躬身应下,心里越发佩服 —— 皇上这一步步的,把甄小主拿捏得死死的,甄小主怕是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走进了皇上布下的局里。
而此时的碎玉轩,甄嬛正站在院子里,看着挂在竹竿上的绸缎,心里满是憧憬。她想着等生下皇子,皇上肯定会晋她为妃,到时候她就能跟皇后平起平坐;想着果郡王能帮她在太后那边说上话,让她在宫里更稳;想着安陵容和沈眉庄都得靠着她,后宫再没人敢跟她作对。
夕阳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后宫的花园里,占尽了风光。
可她不知道,此刻养心殿里,谢辉正拿着她的 “动向记录”,跟暗卫交代着后续的安排;皇后在景仁宫整理着她拉拢宫女太监的证据;华妃在翊坤宫看着她送果郡王和田玉的消息,嘴角带着冷笑。
她自以为的 “得势”,不过是谢辉故意给她搭的戏台;她以为的 “靠山”,不过是谢辉手里的棋子;她以为的 “掌控”,不过是谢辉布下的局。
秋风吹过碎玉轩的院子,卷起几片落叶,落在甄嬛的脚边。她弯腰捡起一片,看着上面的纹路,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像这片叶子一样,清晰又光明。
却没看见,那片叶子的背面,早已被无形的丝线缠绕,牢牢地握在了别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