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不怪吕文挑毛病,事实上,美国观众更爱看那种纯粹的复仇,比如直接给对手噶了,就像最后法隆做的那样……
但诺兰兄弟不想让安吉尔和波登这对一生之敌用这种老套的复仇方式完结,于是就出现这场隔着监狱栅栏嘲讽的戏份。
可是吕文现在又说不够爽,乔纳森真有点挠头了……
主要是怎么改才合适?
这倒是不用乔纳森出手,吕文就能搞定了,他可是经历过爽文年代的人,稍微改一改,就可以拿来用了。
见吕文和贝尔两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乔纳森有点担心,“克里斯托弗,我们真的不去听听吗?”
“随他们去吧。”诺兰摆摆手,“反正我们需要的镜头已经拍下来了,他们想要玩,就让他们玩,如果效果好,就用他们的,效果不好,还坚持我们的版本就行了。”
乔纳森目瞪口呆,怪不得自己只适合当编剧呢,他是一根筋,他的哥哥都开始两头堵了……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吕文和贝尔都站了起来,看来两人有结果了。
贝尔先开口了,“导演,我们从牢房开始拍吧。”
诺兰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反正牢房是现成的,既然贝尔有要求,满足他就是了。
乔纳森则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从牢房开始拍?
吕文小声解释道,“让观众看看波登过得有多惨。”
“啊?”
乔纳森愣了一下,不过也反应过来了,冰冷的石墙,绝望的霉味,还有那四四方方的铁栅栏……贝尔在里面确实挺惨的,这就是复仇的快感?
吕文摇摇头,“这样还不算快感,得先拍一个我的主观镜头。”
说罢,吕文就走向了另外一边的楼梯,在那里,恰好可以看到贝尔所处的牢房。
贝尔穿着破败、漆黑,还泛着油光的囚服,颓然地躺在木板床上,与之相对应的是一身华丽服装的吕文。
考究的大衣,擦得锃亮的手杖,每一寸布料都在无声地嘲讽着贝尔的落魄。
这个时候,乔纳森才意识到为什么贝尔要求先拍牢房,这个对比感太强烈了!
“你有访客,卡德洛爵士,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典狱长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贝尔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慌乱中,他还没忘了整理好囚服,顺便抹了抹头发,他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女儿。
和小奥利维亚见面的戏份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可说的,可是这次吕文的出场就不太一样了,在吕文的要求下,小奥利维亚被他的助手带走了,现在就剩下吕文和贝尔两个人了。
吕文慢慢踱步到贝尔的牢房前,靴跟有节奏地敲在石板上,听起来就像是某种鼓点,又像是在倒计时,倒计时什么?恐怕就是波登的死期吧?
吕文没有直接走到牢房门口,而是停在了阴影边缘,贝尔看不清吕文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他还像刚才一样,搓着手,“你一定就是卡德洛爵士了……”
贝尔的话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因为他看到吕文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阳光透过牢房的铁栏杆,照在吕文脸上,贝尔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恐惧和愤怒瞬间爬满了他的脸庞,因为他看清楚了来人,居然是吕文!
“安吉尔?你……你没死?这不可能!”
起初是惊讶,然后是震惊,最后就是愤怒的咆哮了,贝尔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摇晃着铁栏,哐当作响。
吕文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似乎是在欣赏古典音乐,似乎又是在聆听观众的掌声。
多么悦耳的声音啊,在吕文眼里,贝尔的震惊、愤怒,还有那终于冒头的,深不见底的恐惧……都如同仙乐一般,让吕文忍不住地轻哼起来,啊不对,是兴奋地颤抖起来。
“安静一点,阿尔弗雷德。”
吕文走到了铁栏杆前,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轻易穿透了贝尔的嘶吼。
贝尔瞬间失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死死瞪着吕文,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吕文没有退缩,甚至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了冰冷的铁栏上,直视着贝尔那双曾经充满傲慢的眼睛。
哦不对,现在这双眼睛里只剩下了慌乱和难以置信的底色……
“为什么?因为茱莉亚?”
贝尔的喉咙嘶哑,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刚才的怒吼撕破了他的喉咙。
“为什么?”
吕文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胜利的宣言。
“为了看你现在的样子,阿尔弗雷德。就是为了这一刻。”
吕文刻意顿了顿,等贝尔完全消化了他的话以后,才继续说道,“为了让你知道,从茱莉亚被你害死那天起,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现在,才轮到你站上绞架,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消失’。”
贝尔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显然被吕文的直白和冷酷震住了。
不过很快,贝尔又重新疯狂起来,“就为了这个?付出这么多代价?值得吗?”
“代价吗?”吕文低笑出声,然后微微歪头,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一样,“每天晚上,阿尔弗雷德。每一个该死的晚上。我走上舞台,聚光灯亮起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也不知道,被关进水箱里淹死的人,会不会是我?”
吕文突然噤声,盯着贝尔骤然放大的瞳孔,看着他脸上血色尽褪,那份极致的恐惧让吕文浑身每个毛孔都感觉异常舒畅。
吕文甚至呻吟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我每天都要杀死自己一次,阿尔弗雷德,这个代价,够不够?”
贝尔彻底呆住了,他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疯子……”
半晌,贝尔终于挤出两个破碎的字,充满了无力感……
“也许吧。”
吕文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袖口,这个动作在此刻就是最锋利的羞辱。
“但疯子赢了,不是吗?”
吕文看向贝尔,眼神里再无一丝波澜,只有彻底胜利者的冰冷审视,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现在。” 吕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终结一切的快意,“看着我,阿尔弗雷德。好好看清楚,是谁站在外面,是谁……掌控着一切?你可以安心地去了,就像绑错茱莉亚绳结那样……彻底消失吧。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无情,我会照顾好洁丝的。”
说完,吕文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不再看贝尔那张绝望的脸一眼。他的背挺得笔直,手杖点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稳定、充满力量的声响……
而贝尔,则是呆呆地看向吕文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直到通道的阴影吞没了吕文之后,他才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嘶吼。
就在贝尔嘶吼的时候,吕文刚好走下楼梯,站在阳光中,他微微欠身,就像是在向鼓掌的观众谢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