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向和金基德介入以后,冲突很快就平息了。
也正常,人家又道歉,又赔钱的,正常人都不会再闹了。
再闹也不怕,剧组里还有好几个剧务和场工呢,他们也略懂一些拳脚……
这场戏过后,李江道和江美善的互动就和谐得多了。
李江道似乎适应了有一个“母亲”照顾自己,江美善似乎也忘了复仇,他们甚至一起给李江道过了一个生日,两人在李江道经常比欠债人跳楼的那栋废弃大楼下面,种了一棵树。
这棵树是李江道的生日礼物,在树种好的那天晚上,江美善异常认真地对李江道说了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把我埋在这棵树下。”
也正是从这句话开始,江美善开始了复仇计划。
因为种这棵树的位置,就是当年李江道逼迫江美善儿子跳楼时,摔下去的位置,江美善的儿子因此成了残废,不能继续工作,只能天天坐在轮椅上,最后选择了用机器把自己勾了上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接下来的剧情,就开始急转直下了,江美善不断地假装自己遭到了绑架,而李江道则是像疯了一样找自己“妈妈”,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这些戏份拍起来的难度其实不大,甚至可以说非常小,因为只是单纯地放而已,只要吕文的情绪转变过来,演起来异常轻松。
事实也是如此,原本金基德准备了半个月的时间拍李江道的转变,结果吕文状态太好,不到一个礼拜,就全拍完了。
金基德大喜过望,准备直接拍最后李江道看到江美善跳楼时的戏份,这也是电影最重要的一场对手戏。
重要是相对于剧情来说,对于他的表演,根本就毫无压力。
“相久啊,等很久了吧?当我死在他的面前,他的灵魂也会跟着一起死去,让他也体验一下失去家人的痛苦。不过,为什么这么难受呢?相久,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但是他也很可怜……”
裴宗玉站在废弃的大楼上,看着下面的小树苗,泪流满面。
这段时间,她和吕文的相处,让她发现,吕文也是一个可怜人,吕文不是天生坏种,而是没有人教他。
但事已至此,就没有回头路了,擦干了眼泪,裴宗玉演了最后一出戏,把吕文骗到了楼下,她甚至还在演戏,假装楼上有人正在威胁她。
吕文就单纯多了,他直接跪了下来,五体投地的那种,“请放了她!放了我妈妈,我什么都愿意做,是我错了!”
吕文的话暗示性很强,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裴宗玉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知道,上面不一定有什么人,但他依然愿意跪下来乞求对方原谅,他也是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他已经离不开这种有亲人陪伴的日子了,他不在乎裴宗玉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就像裴宗玉刚才的自白一样,吕文怕失去家人。
可裴宗玉还是选择跳了下去,就那么摔死在了吕文面前……
砰的一声,吕文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从祈求变成困惑,然后又瞬间切换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吕文没有像金基德剧本里写的那样,立刻就大吼大叫,现在的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瞳孔扩张到极限,仿佛要把眼前的景象吞噬进去一般。
沉默了片刻,一声短促,不成调,仿佛被扼住喉咙的抽气声,从吕文的胸腔里挤了出来,他猛地向前扑去,手臂绝望地向前伸着,手指痉挛般地抓向虚空,似乎想抓住那道消失的身影……
吕文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然后,一声撕裂灵魂般的哀嚎才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啊——”
吕文仰天长啸,这声嚎叫不像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野兽被剜心剔骨时的悲鸣,悠长、凄厉,且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吕文的面部肌肉完全扭曲,嘴巴张大,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但他浑然不觉……
表演还没结束,在嚎叫之后,吕文开始疯狂地摇动着裴宗玉的身体,嘴里喊着“妈妈”,似乎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他好几次想要站起来抱着裴宗玉去医院,可连续试了几次,吕文都没能成功站起来,直到他发现双手上沾满了裴宗玉的鲜血时,才颓然地坐在地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天空……
此时一阵风吹过,枯枝发出了沙沙声,吕文突然回头,发现了那棵小树苗,也想起了裴宗玉之前说过的话。
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力量,吕文真的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起身,拿起栽树时扔在一边的铁锹,一下又一下地挖起了土。
挖了没几下,吕文就发现不对了,他在那棵小树苗底下,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身上还穿着裴宗玉在家时一直织的那件毛衣。
吕文认了出来,正是他的“客户”之一,当初就是被他逼着从这里跳了下来,摔断了双腿。
吕文仔细辨认了一下客户的长相,又看了一眼裴宗玉,他突然笑了。
终于明白了,吕文终于明白了裴宗玉的来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裴宗玉织的毛衣不合他的身。不过吕文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更没有气急败坏,他依然挖好了坑,然后把裴宗玉放在男人的尸体旁边。
想了想,吕文脱下了男人身上的毛衣,穿在了自己身上,虽然不太合身,但也勉强穿得下去。
在金基德惊讶的目光中,吕文缓缓躺了下去,这一刻,金基德突然站了起来,这个画面……太特么震撼了!太特么符合他的要求了,吕文总有神来之笔!
金基德喊了咔,他甚至想要直接就在这里结尾,不让李江道再去自杀了。
吕文却拦住了金基德,“金导,还是有始有终比较好,就让李江道去自杀。”
“为什么?”
金基德不解,开放式结局多好,谁也不知道李江道最后有没有死,想象空间更大。
吕文坚定地摇头,“如果我是李江道,我绝对不会让江美善曝尸荒野。”
“呃……”
金基德这才明白吕文的意思,人家是想把江美善好好安葬,完成江美善的夙愿,然后再去死,洗刷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