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义庄那副清冷寂寥的模样依旧。钟见离不再整日窝在房里自责，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翻阅师父叶景的那些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古籍上，试图找到关于那邪物触须的蛛丝马迹。
刘恒则规划着他的“快递公司”宏图——主要是在脑子里规划。现实是，他们目前最大的资产是刘恒口袋里那几块从鬼域“遗产”里摸出的大洋，以及暂借师父的这处地盘。
这天晌午，刘恒正琢磨着午饭问题，义庄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外，传来了迟疑的敲门声。
“请…请问，刘恒刘大哥是在这儿吗？”是麻子马如龙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小心。
刘恒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马如龙和李尙义两人正站着，风尘仆仆，但衣着和精神都比一个月前整洁了不少。见到刘恒，麻子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眼神快速扫过刘恒身后的义庄院落，看到那些空棺木时，笑容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光头李尙义则沉默地抱拳行礼，表情谨慎，透着底层混久了的人特有的察言观色。
“大哥！我们按您吩咐，回来了。”麻子赶忙说道，没敢立刻进门。
“进来吧。”刘恒侧身让他们进来，“怎么样，一个月，学到点什么没？”
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高高的门坎，尽量不去看那些停棺的厢房。听到问话，麻子连忙回答：“学到了，学到了！大哥，城南‘通达信局’的活儿，我们干满了三十天，没偷懒！”
光头在一旁闷声补充：“搬货、记单、认路、跟车…都干了点。”
麻子接过话头，说起来流畅了许多，这是他们熟悉的、属于“凡人”领域的话题：“这送快递的活儿，说白了就是接货、跑腿、送到地儿。但里头麻烦事不少！路不好走，车马费钱，各地关卡码头都要打点，还得防着货物损坏丢失。最要命的是…路上不太平。”他压低了声音，“土匪路霸多得很，劫道是常事，听说还有…”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恐惧，那是乱世小民对无法掌控力量的畏惧，而非好奇或兴奋。
刘恒听着，心里有数了。这和他了解的底层物流现状差不多。
“路上的安全问题，以后我来解决，这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刘恒摆摆手，“关键是，你们觉得，这行当能不能做？有没有人需要？”
“能！太能了！”麻子点头，“好多人家想捎东西，做生意的人也想互通有无，可靠的路子少！镖局贵，信局慢还不保平安。要是…要是真有门路能安全送到，肯定有人愿意花钱！”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对稳定生计的渴望。
光头也点头：“嗯，能糊口。”
刘恒点点头：“好。那从现在起，你们就算我这儿的人了。先跟着我干。”
“多谢大哥！”麻子和光头都松了口气，找到个看起来有本事的老大，在这世道就是找到了靠山和饭碗，这比什么都实在。
“目前呢，咱们这‘快递公司’刚起步。”刘恒指了指周围，“地方是暂借我师父的，条件就这条件。薪资嘛，暂时我管你们吃住，另外每月给你们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不算多但足够底层人生活的银钱数，“以后生意做大了，再按功劳加。”
很实际的条件，符合他们对新投靠老大初期待遇的预期。两人连忙道谢：“谢谢大哥！”
刘恒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这几天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好像听人嘀咕什么警署…”
麻子的脸瞬间就白了，光头也绷紧了脸。
“大哥您也听说了？”麻子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左右看看，仿佛怕隔墙有耳，“可邪门了！听说保安科那边死了好多人！说是…说是闹鬼！活着出来的没几个，都吓疯了！现在都没人敢往那片区凑！”他说的全是道听途说的恐惧，丝毫没有想去探究的意思。
“哦？这么厉害？”刘恒故作惊讶，“都怎么说的？有没有说那‘鬼’长什么样？或者…有没有人看见它往哪儿跑了？”他问得像是听八卦一样。
麻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哎呦我的大哥，这哪敢细打听啊！躲都来不及！都是些没边儿的传言，有的说是个黑影，有的说青面獠牙，还有的说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现在那边晦气得很，警察厅的人都绕着走。”
他们的反应完全是正常小市民对恐怖传闻的回避态度，只想远离，绝不想沾染。
刘恒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从他们这里直接打探那怪物的具体下落是没戏了，他们根本没那能力和胆量去接触这种层次的信息。
但他换了个思路：“也是，这种事确实晦气。不过嘛，咱们以后要做跑腿送信的生意，城里哪个角落的消息都得灵通点。这样吧，”他拿出几块铜板，递给麻子，“你们呢，这几天就在城里茶馆、酒肆、人多口杂的地方多转转，听听各路消息，不光是这桩邪门事，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不太平啊，哪条路最近不好走啊，哪儿新来了什么扎眼的人物啊…凡是觉得可能对咱们以后跑生意有影响的，都留个心。就当是熟悉环境了。”
这个任务就变得非常“合理”且“安全”了——打听市井消息，这是他们的老本行，而且目的是为了以后做生意规避风险，不是为了去碰那要命的邪祟。
麻子和光头明显松了一口气，接过铜板，脸上露出了这是“正经差事”的表情。“大哥放心！这个我们在行！保证把街面上的风声给您打听明白喽！”打听消息换饭吃，这是他们熟悉且擅长的领域。
“嗯，去吧。有了消息，就来这儿告诉我。自己机灵点，别惹麻烦。”刘恒叮嘱道。
“晓得晓得！”两人连连点头，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义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有了明确且能胜任的活计，心里就踏实了。
打发走两人后，钟见离才从房里走出来，他刚才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如此打听，怕是难有那邪物的具体线索。”钟见离微微皱眉。
“我知道。”刘恒点点头，“但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指望他们去查那种东西是送死。让他们去听市井流言，或许能从那些零碎的信息里，意外拼凑出一点有用的碎片，比如哪个区域最近特别‘阴冷’，或者有什么‘家畜失踪’、‘夜半怪声’的异常。剩下的，还得靠我们自己。”
他看向钟见离：“你那边有进展吗？”
钟见离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