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宵离开神兵坊后,就放开缰绳,任由马儿信步而行。其间,还远远望见吴大伴带着工部尚书晃晃悠悠,背道而驰。
小太监对骑马似乎并不熟悉,紧张的揪着马鬃,脸色也有些青白。
不过,他竟然能够稳稳跟在陈夙宵身后,也算是寸步不离了。
二十里路不到,以军马的脚程,不消片刻,帝都城门已远远在望。
陈夙宵突然扭头看向小太监:“哦,对了,本老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的话,奴才没进宫前叫裘德,进宫后他们都叫我小德子。”
“小德子,有意思。”陈夙宵轻笑一声,突然就想起一个无比有名的太监来。
“那你今年多大了,进宫多久了?”
“回老爷的话,奴才今年十六,进宫才一个月。”
陈夙宵闻言,心头微微一惊。本意是看他冒冒失失,连枪打出头鸟都不懂,才把他带在身边。
可是,现在一看,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不由的再次打量了他几眼,那股纯真无邪,又不似伪装。
陈夙宵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小德子,你才进宫一个月,就能随侍朕的圣驾......”
小德子一听,顿时满脸涨红,紧张无比的说道:
“老爷,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今天您突然要出宫,我干爹...哦,就是本来应伴您圣驾出宫的近侍大太监拉肚子了。所以...所以...”
陈夙宵哑然,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小太监没半点城府,就这么把他那可怜的干爹卖了。
“进宫一月...”陈夙宵想了想,道:“你应该还是洒扫处的小太监吧。”
“老爷英明神武,一下就猜到了。”小德子崇拜的看着陈夙宵,把刚学的规矩忘了个一干二净。
“呵呵。”陈夙宵干笑两声。
城门已到,陈夙宵两人下了马。可是,这回头一看,牵着两匹军马进城,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小德,把马送去城门司,让他们务必保管好了。”
“老爷,奴才叫小德子。”
陈夙宵额头飘起一串黑线,咬牙道:“本老爷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就叫什么名字,赶紧去办事。还有,等下进了城,你在本老爷面前,只能称小的,不能叫奴才。”
这个二货,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像个傻子。
“老爷,小的明白。”
“去吧!”
还好,二归二,还是能听得懂人话。若是进了城,还一口一个小德子,一口一个奴才。
那是个人都会怀疑。
城门司同样隶属帝都五卫,再说不久前才见右卫五千兵马集结,皇帝出城。
现在一个半大孩子来存放军马,只听他尖细的嗓子,连令牌之类的信物都不需要出示,就点头哈腰的应承下来。
这种时候,可没人敢冒险,保不齐就是随侍出宫的某位大人物,悄悄回城办事。
事情办的很顺利,小德子满面红光,一路小跑回到陈夙宵身边。
“老爷,都办妥了。”
“那好,随本老爷进城。”
离开皇宫,也离了诸多熟悉原主的人。陈夙宵的心也不由的放宽了许多,至少不用总是刻意保持着随时准备提剑杀人的姿态。
陈夙宵带着小德子沿着朱雀大道走了一路,也看了一路。帝都终究是帝都,一个国度的政治文化中心。
终归还是繁华的,人来人往,商铺众多。
“小德,你进宫前是干什的?”陈夙宵突然问道。
小德子微微一怔,答道:“小的本是清河县人,世代务农。今年受江南道水灾影响,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又无余粮。所以,才被逼无奈净身入宫。”
“那到是苦了你了。”
小德子闻言,只觉一阵惊慌失措。那位进宫后才拜的干爹,可是告诫过他。乱说话,是要死人的。
现在这位皇帝陛下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劲啊。
天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老爷...”小德子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两条腿也不由的打起摆子。
“你干嘛?”陈夙宵微一皱眉,顿时想明白其中缘由。
也对,若他还是以前的那位暴君,光凭小德子一句“被逼无奈”,就得人头落地。
“本老爷又没说要怪罪你,你怕什么。”陈夙宵嗤笑一声。
“’谢老爷不杀之恩。”
“哎,不是...”陈夙宵一阵无语。
靠!原主的名声到底有多烂,才会让小德觉得会因言获罪。
“行了,本老爷只是想问你,在哪才能看到真正的民生。”
“民生?那是什么?”小德子一脸茫然。
尼玛,没文化,真可怕!
陈夙宵都有点后悔带他出来了,在这个时代,穷苦人家的孩子基本没机会进学堂读书的。
无他,越穷生的越多,生的越多就越穷。
能让一家人饿不死,就已经烧高香了,哪还有闲钱送孩子进学堂读书。
“民生,简单点来说,就是百姓最真实的生活状态。”陈夙宵抬手一指这朱雀大道两旁的繁华。
“不像这些地方的光鲜亮丽。”
小德子挠挠头,想了片刻,道:“老爷,小的对帝都不熟悉,所以...”
话说一半,只余嘿嘿傻笑。
陈夙宵无言以对,原主记忆基本都是身为夜王时痴缠徐砚霜,以及入主皇宫后的一些暴虐的记忆。
对这座属于他的帝都记忆,竟然少之又少。
还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罢了,陈夙宵暗叹一声,不如就依着自己前身的见识。一座城市最真实的一面,往往都藏在不见天日的小巷子里了。
不如,就信步而行,钻钻小巷子。
“走吧,随本老爷逛上一逛。”
“哎,小的都听您的。”
小德子如蒙大赦,心头暗叫好险。又不由的悄悄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暴君的背影来。
今日一见,似乎与传闻大不相同。
帝都九横九纵,以朱雀,未央两条大道为主干,将整座帝都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区域。
而其中到底有多少巷弄,恐怕也只有户部的老爷们才知道了。
陈夙宵随便选了一条小巷子,带着小德子就走了进去,兴致勃勃边走边看。
突然,头顶一声惊呼:“啊,小心。”
陈夙宵暗叫一声不妙,下意识往前跨出一大步。下一刻,只听身后“哗啦”一声,污水四溅。
回头看去,只见小德子哭丧着脸,从头湿到脚,末了还从嘴里喷出一股水柱。
“老爷,是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