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之下,重新添满柴禾,烈火熊熊,阿努坦将铜钱捏在手里向四周展示一圈,得意洋洋把手伸到油锅上方。
随即一松手,铜钱打着旋,重新落回油锅。
阿史那浑一张脸兴奋的都快变形了,呲着一口大黄牙,挑衅似的看着陈夙宵。
“陈国皇帝,是不是该认输了?哈哈....”
阿史那浑大笑不止,他的随从见状,已在相互击掌庆祝,
“来人啊,拿舆图来!”
阿史那浑一伸手,先前抬锅加柴的人,竟就真从怀里摸出一张舆图,恭恭敬敬递到他的手里。
陈夙宵眼眸微凝,死死的注视着那人。
他脸上没有漠北之人的风霜,也没有陈国普通百姓的粗砺,反而细皮嫩肉,面皮白皙。
一看,至少是一方富商。
陈夙宵的食指轻轻敲击着大腿,在他身后,一名侍卫悄然离开。
阿史那浑走到台前,将舆图放在徐寅身前的桌子上,缓缓展开。
目光注视着陈夙宵,话却是对徐寅说道:“徐老公爷,你可否帮外臣看看,拒北城在哪?”
徐寅脸宠抽动,一股无名业火升腾,右手紧紧握住刀柄。
“怎么,你想杀了本使?可是...”阿史那浑转身看向列队整齐的一万军士,还有从帝都一路跟来的人山人海的大陈百姓。
“你们莫不是要失信于天下。”
“呵呵,哈哈...陈国皇帝败了,拒北城从现在起是我大狄领土。陈国皇帝,败了!”
阿史那浑振臂高呼,声音随风传出去好远。
陈国皇帝,败了,拒北城,没了!
平地起惊雷,一万军士高昂的头,缓缓低垂下去。
百姓们先是震惊,不可置信。随即,便骚动起来。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
“暴君失地,千古罪人,万民请命,禅位于贤!”
“暴君失地,千古罪人,万民请命,禅位于贤!”
“暴君失地,千古罪人,万民请命,禅位于贤!”
“冲啊,打倒暴君,还这天下朗朗乾坤!”
“还这天下朗朗乾坤!”
百姓们几乎是一呼百应,如汹汹潮水,朝着神兵坊涌去。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愤怒,每个人都振臂高呼,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还高喊过“陛下万岁”。
也忘了带着中卫营军士喊过“山河日月永在,大陈江山永在”。
袁聪一看,脸色大变,拔刀出鞘,大喝道:“右卫营将士何在,随本将平叛,保护陛下!”
此言一出,朝廷众臣无不色变,平叛二字的定义太高,太残忍。
一旦涉及叛乱,必将血流成河!
陈知微冷笑一声,昨日的憋屈一扫而空。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陈夙宵,杀吧,杀的越多越好。
最好是将在场所有百姓都杀光。
哗啦!
五千右卫营军士战刀出鞘,齐齐一拍胸甲。刹那间,五千刀光如雪,杀意盈空,乌云盖顶。
每个人脸上虽有不忍,但军令如山,他们又能奈何。
“杀!”袁聪大吼一声,举刀便要朝前冲。
陈夙宵拍案而起,暴吼出声:“袁聪,你在做什么?”
声如闷雷,滚滚向前,瞬息间镇住袁聪,还有五千右卫营军士。
“陛下。”袁聪扭头,面有急色。
陈夙宵缓缓抬起手,遥遥指着他,寒声道:“右卫营将士听令。”
“是!”五千人齐声高呼。
陈夙宵一步踏出,纵身飞跃下高台,疾步如风,如龙行天下!
眨眼间,陈夙宵便到了油锅前,撸起袖子便朝油锅伸出手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大臣一看,顿时就急了,扑腾着跪倒的跪倒,大吼的大吼。
“陛下,陛下啊!”
高台上,徐砚霜骇然起身,惊恐的看着陈夙宵。
他,竟能做到如此!
陈夙宵对大臣们的疾呼无动于衷,而是死死盯着袁聪和五千右卫营军士。
“朕命尔等,战刀归鞘,休伤吾百姓一人!”
一语出,振聋发聩!
军士们脸上的不忍之色渐消,惊讶之后,便全是释然。
然而,还不等他们答应,就见陈夙宵的手已经伸进了油锅。烈火熊熊,灼热的空气扭曲着,连带着他们眼里的陈夙宵也跟着扭曲。
但是,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皇帝的身形是那般高大。
他,在为陈国而战。
不惜以天命龙体为赌注!
“陛下!”
袁聪涕泪横流,轰然跪地。军士们见状,也齐声哀嚎,跪地不起。
右卫营跪了,中卫营也缓缓下跪。
一时间,神兵坊前,百官,将士全都伏地痛哭。
在他们心里,无论怎么看不起暴君陈夙宵。
这一刻,是国殇!
高台之上,徐砚霜面色惨白,两腿发软。若非寒露及时扶住,已然瘫倒在地。
陈知微刚刚浮现的冷笑,瞬间僵在脸上,看着陈夙宵的背影,不由倒退了一步。
“不可能,这不可能!”
军士们跪倒在地,将陈夙宵的身形,暴露在狂冲而来的百姓们眼前。
“陛下,是陛下!”
“陛下还没败,陛下在亲自完成赌约!”
下一刻,陈夙宵将手缓缓从油锅中抽离,抬起,再高高举起。
“是谁,说朕败了?”
炙烈的阳光下,那枚小小的铜钱,却仿佛一颗明珠,光彩熠熠。
哗啦!
一万将士齐齐抬头,朝堂文武百官抬头。
这一刻,数不清有多少双目光聚集在陈夙宵指尖的那枚铜钱上。
袁聪擦了一把迷了眼的泪水,带着哭泣后的颤音,高呼:“陛下,胜了!”
“陛下,胜了!”
“胜了!”
“胜了!”
百姓们愣了一瞬,随即由怒转喜,原地又跳又叫起来,好似在过重大喜庆的节日。
“喔喔喔!胜了胜了,胜啦!”
“我们的陛下,胜啦!”
陈夙宵悄悄的长出口气,尼玛的,好险,差点玩脱了!
不过,就是这样,才效果惊人嘛。
从现在起,看谁还只记得自己是暴君。
就是可惜了这一身龙袍,沾了油渍,不太好洗。
陈夙宵一抖手,甩掉胳膊上拖泥带水一般附着的油。走到阿史那浑身前,屈指一弹,铜钱直飞他的面门。
“你看看,这是你放进去的那枚铜钱吧!”
“我...我...”阿史那浑脸色惨然,任由铜钱砸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夙宵:“你怎么...”
陈夙宵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大屎先生,你有天狼神保佑,朕也有诸天神佛保佑。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