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颜枝在萧允怀里缓过些力气，便将他推开，那模样活脱脱像极了事后翻脸的薄情之人：
“我得先回包房了，萧先生，不然我朋友该急着寻我了。”
萧允对颜枝这翻脸无情的性子又添了层认知，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需不需要我抱你回去？”
颜枝脚步更快了些，头也不回：
“不必。”
还没走到包房门口，颜枝便瞧见出来找她的夏哲。
他许是喝了些酒，眉宇间染着几分微醺的慵懒，倒比先前那拘谨模样多了几分惹人逗弄的软意。
夏哲看见颜枝，快步奔了过来，目光先落在她微肿的唇上，急忙问道：
“您没事吧？”
那目光太过直白，颜枝不自在地偏过头，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把萧允骂了个透彻：
“你去房间帮我把包拿出来，跟冯晶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夏哲瞬间领会了颜枝的意思，眼底掠过一丝落寞，面上却懂事地点了点头。
看着小本本上面写的到包房才播放记忆，思考了一下，那再等等吧。
颜枝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忽闻隔壁包房门被推开，一群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人群中最显眼的，便是走在正中间的谢润钦。
他身姿挺拔如松，周身萦绕着久居上位的沉敛气场，不必刻意做什么，便自带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颜枝算是知道了，就不用黄历，实践告诉她今天晚上不宜出门。
她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谢润钦，忽然想起去拿包的夏哲，这两人要是撞上，她怕是得尴尬得用脚抠出一座城堡。
念头刚落，夏哲便拿着她的包出来了。
颜枝：……
年轻就是好啊，腿脚方便利落。
颜枝接过包，垂着眼盯着地板，默默祈祷谢润钦他们能快点走过。
夏哲虽不解颜枝为何站着不动，却也乖顺地陪在一旁等着。
“谢总，这事您交给我，尽管放心。”有人在旁恭敬地说着。
谢润钦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低头的颜枝身上，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冷淡：
“今天就到这吧。关俳，送郑总他们下去。”
关俳早就瞥见了颜枝，更留意到站在她身旁的男生，颜大小姐还玩莞莞类卿这一套啊。
他面上不动声色，客套地朝郑深等人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他们下楼。
颜枝正低着头放空数着地砖缝，视野里忽然闯入一双黑亮的定制皮鞋，鞋型笔挺，一尘不染，透着低调的矜贵。
她脖子僵硬地一点点抬起，目光从鞋尖缓缓移到那人覆着昂贵西装裤的长腿，最后对上谢润钦深不见底的眼，干笑两声：
“哈……谢总，真是太巧了，刚分开没多久又遇上了。”
只觉得嘴角沉得像挂了铅。
谢润钦没接话，视线扫过一旁的夏哲，淡淡开口：
“你先去忙吧。”
那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却自带上位者的威压。
夏哲没动，先看向颜枝，见她点了点头，才神色复杂地退回了包房。
两人之间霎时静得可怕，谁都没再开口。
颜枝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直到关俳回来，她眼里才闪过一丝光亮，像看见了救星。
关俳低眉顺眼地站回谢润钦身后，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影子。
颜枝无奈地望着谢润钦，自打认识了谢城睿和谢锦韫，她从没想过谢家长子竟是这般惜字如金的性子。
终于，一字千金发金子了：
“关俳，先送颜小姐回去。”
这话一出，颜枝反倒不乐意了。
她在这僵了半天当木头，他倒好，一句正经话都不肯跟她说？
怒气燃烧身体，酒精充斥大脑。
她伸手挽住谢润钦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
“谢总，人家想跟你一起走嘛。”
关俳刚迈出的脚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几乎贴在了墙根，恨不得把自己融进阴影里，彻底降低存在感。
谢润钦垂眸看着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颜枝见他毫无反应，更气了，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刻意的酥媚：
“润钦哥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嘛。”
谢润钦抬手握住她在自己胳膊上乱晃的手，指节分明的手指收紧，眸色深了深，那神色旁人瞧不透，似有波澜又似全然平静，只淡淡吩咐：
“关俳，下去开车。”
颜枝心里松了口气，这算是同意了。
只是，他还是没跟她说上一句正经话。
颜枝安分地缀在谢润钦身后，男人笔挺的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拓出清瘦的轮廓，她望着那道影子，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夜雀：
“早知道今晚能撞见你，方才就不点夏哲了，倒还能省下几千块。”
谢润钦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指尖夹着的西装外套肩线微晃，没回头，只继续往前迈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衬得周遭更静了。
关俳将车稳稳停在门口时，颜枝熟门熟路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余光里，谢润钦刚上车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得他下颌线愈发清锐。
她望着那抹专注的侧影，心里的念头没兜住：
“比我优秀的人比我还努力，那我努力有什么用？”
前排的关俳没绷住，喉间溢出声极轻的笑。
颜枝这才惊觉自己把心里话念了出来，耳尖悄悄泛了点热，不自在地往车门边缩了缩。
谢润钦“咔”地合上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车厢里只剩窗外掠过的霓虹碎光。
他就那么在昏暗中静静瞧着她，声音没什么温度，平铺直叙道：
“过来。”
关俳是个极有眼色的，几乎在谢润钦开口的同时便升起了前后座的挡板，隔绝了前座的动静。
颜枝眉尖蹙了蹙，这语气，倒像是在唤狗呢。
可谢润钦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没半分催促，却带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她磨了磨后槽牙，不情不愿地往他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一拳宽的距离才停下。
“有没有想过考哪个大学？”
他忽然开口，声线依旧是冷的，却奇异地没了方才那点疏离。
玩物丧志的颜枝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她就等着完成任务卷钱就跑，哪考虑过这些。
谢润钦显然也瞧出了她那点不加掩饰的茫然，指尖在膝头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斟酌，又像是早已拿定主意，淡声道：
“京大怎么样？”
京大就在京市，离她现在念的高中不过几站地的距离。
颜枝心里嘀咕，这跟换个校区接着待有什么区别？
她脸上摆出副为难的模样，找着借口狡辩：
“就我这点成绩，想考京大，怕不是难如登天。”
谢润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了足有半分钟，才缓缓收回视线，闭上眼靠向椅背，没再说话。
车厢里重新陷进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送出一缕微风的轻响。
等下车之后，颜枝看着开走的车撇了撇嘴，心里有点失望。
刚刚挡板升起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能占个便宜呢。
真是个小气鬼!
她在心里腹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