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太平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发麻。
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斧柄传来,震得陈默虎口发麻。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从他头颅深处迸发,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乱窜。
一幅画面碎片般闪过:强哥推开他时,肩膀上爆开的血雾温热而真实。
他晃了晃头,咬紧牙关,再次举起斧头。
第二斧!
“哐——!”
锁扣变形,火星四溅。
头痛加剧,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颅内搅动。
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景物仿佛蒙上了一层晃动的水波纹。
另一个碎片闪现:王磊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陈默,口中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只看到闸门缓缓关闭。”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呼吸变得粗重。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劈一具冰冷的柜子,而是在劈开自己的头骨,劈开那层禁锢着真实记忆的坚硬外壳。
每一下劈砍,都伴随着认知壁垒的碎裂和灵魂层面的剧痛。
第三斧!第四斧!
“哐!哐——!”
机械锁彻底崩坏,扭曲的金属碎片叮当落地。
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掩盖了陈默因剧痛而发出的闷哼。
眼前的景象已经严重扭曲、失真,惨白的灯光变成摇曳的鬼火,冰冷的停尸柜仿佛在蠕动。
一段更加清晰的记忆涌来:笑面魇那裂到耳根的巨大笑脸,小巷尽头凝视着他,冰冷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枷锁……就要断了!
陈默喘着粗气,丢掉消防斧,双手颤抖地抓住柜门的边缘。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混合着铁锈、寒霜和福尔马林气味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沉重的金属抽屉拉了出来!
滑轮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抽屉缓缓滑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覆盖着的、略显褶皱的白色裹尸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陈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布料,猛地向下一扯!
裹尸布滑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穿着他熟悉的、应急办的制式衬衫和长裤,脸色是毫无生气的死灰,嘴唇泛着紫绀,双眼紧闭。
那张脸——赫然就是陈默自己!
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熟悉的轮廓,都分毫不差。
就像在照一面映出死亡状态的镜子。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层的恐惧和排斥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这悖论般的存在。
就在这时,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浑浊的、如同蒙着白翳的死灰色眼球,直勾勾地“看”着上方,仿佛穿透了虚空,与陈默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呃……”
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停尸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也就在这极度惊恐、认知几乎崩溃的瞬间,一股完全陌生、冰冷、仿佛来自第三视角的记忆洪流,强行冲入了他的脑海!
这不是他经历过的任何战斗或逃亡的记忆。
这记忆的“载体”和“视角”都极其诡异:
? 他“看”到自己坐在应急办的工位上,眉头紧锁地处理文件,但记忆的“感受”不是疲惫或压力,而是一种……冰冷的“观察”和“记录”。目标表现出“焦虑”微表情,手指敲击频率增加,符合人类压力反应模型第7类……
? 他“看”到自己 与赵姐交谈,记忆的“感受”是:目标对特定声调(赵姐的关心)产生“愉悦”生理波动,心率下降3%,需记录此情感触发模式……
? 他“看”到自己 在梦中挣扎,记忆的“感受”却是:“恐惧”与“愤怒”原始情绪模块剧烈波动,疑似接触底层污染记忆,启动抑制程序,注入镇静模拟信号……
这些记忆碎片,不像是在“经历”,更像是在……“分析”、“模拟”、“学习”!就像一个冷漠的观察者,在记录和分析着一个名为“陈默”的人类样本的各种反应!
我是谁?
我到底是什么?
那个躺在停尸柜里、睁着死灰色眼睛的,是陈默的尸体。
那这个站在这里,拥有着陈默的记忆和情感,却突然涌入这些冰冷分析数据的……又是什么?
难道……所谓的“陈默”,他的意识,他的情感,他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异常体为了“理解”或“模仿”人类而精心编制的程序?
一个正在学习如何更像“人”的……实验品?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比看到自己的尸体更加深邃和绝望。
它直接动摇了他存在的根基。
太平间里的寒冷,此刻已深入骨髓。
陈默靠着冰冷的柜子,缓缓滑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个睁着眼睛的“自己”。
世界的虚假面目已被彻底撕开,而更恐怖的、关于自身本质的真相,正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
挣脱了世界的枷锁,却可能发现自己本身就是枷锁的一部分。
那扇被劈开的柜门,像一个狞笑的伤口,通往无法想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