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吟一曲终了,满座皆惊。刘老夫人的盛赞,众人心悦诚服的掌声,以及王小姐、李小姐等人面如死灰的颓败,都清晰地宣告着,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草包”之名,从今日起,将与她再无瓜葛。
她与林楚楚相视一笑,正准备借此机会彻底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宴会。然而,就在此时,尚书府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以及管家带着惊惶与无比恭敬的通报声:
“祁——王——殿下驾到——!”
这一声通报,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已然波澜起伏的赏花宴上!
祁王萧夜珩?!
他怎么会来?!
还是在这个时辰,宴会已近尾声,冲突已然爆发,陆晚吟大放异彩之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陆晚吟身上挪开,齐刷刷地投向月亮门入口处,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探究。
只见一道玄色身影,逆着午后有些西斜的阳光,迈步而入。萧夜珩身着一袭墨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依旧冷峻,眉眼间带着惯有的疏离与威严。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甚至未来得及更换朝服,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减其通身的尊贵气度与迫人气势。
他的出现,使得原本因为陆晚吟的琴音而稍显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凝滞,甚至比之前更加压抑。空气中仿佛弥漫开无形的压力,让众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萧夜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看向主位上面露惊愕继而强行堆起笑容的尚书夫人,也没有理会那位德高望重、正欲上前见礼的刘老夫人,而是径直地、精准地,落在了那抹素白的身影之上——陆晚吟。
他步伐沉稳,越过纷纷躬身行礼、噤若寒蝉的众人,直接走到了陆晚吟面前。
陆晚吟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点,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
萧夜珩垂眸,深邃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他看到她安然无恙,神色从容,甚至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方才演奏时的熠熠神采,紧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玩够了?”他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在此刻、此地、此情此景下,却蕴含着无穷的意味!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理会周围的暗流涌动,更没有去看一旁内室里可能还在哭闹的沈清璃。他只是用一句仿佛带着些许不耐的“玩够了”,轻描淡写地,将陆晚吟今日在这场宴会上所有的惊世骇俗——掌掴侧妃、医术震慑、琴音惊人——统统归结为……“玩”!
这是一种何等的纵容与维护!
仿佛在说,无论她在这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都不过是他祁王妃的一场游戏。而他此刻前来,不是兴师问罪,不是调解纷争,只是……来接玩够了的孩子回家。
陆晚吟迎上他的目光,从他看似冷淡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安心?她心头微动,面上却是不显,从善如流地微微屈膝:“是,王爷,妾身正准备回府。”
“嗯。”萧夜珩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转身,便欲离开。
“王、王爷……”尚书夫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脸上堆着谄媚又惶恐的笑,“王爷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宴席尚未完全结束,王爷不如……”
萧夜珩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和一句没有任何温度的话:“不必。本王接王妃回府。”
说完,他已率先向外走去。
陆晚吟对着一旁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写着“我磕到了”的林楚楚眨了眨眼,又对神色复杂、目光在她与萧夜珩背影之间逡巡的刘老夫人微微颔首示意,这才扶着春桃,步履从容地跟上了萧夜珩的步伐。
自始至终,萧夜珩没有对沈清璃的处境表示过一丝一毫的关心,也没有对陆晚吟当众掌掴侧妃的行为提出任何质疑。他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祁王来去如风,看着陆晚吟紧随其后,那玄色与素白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月亮门外。
直到马蹄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花园内的众人才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一般,哗然之声四起!
“我的天!王爷竟然是亲自来接王妃的!”
“你们看到没有?王爷眼里根本就没别人!”
“那句‘玩够了’……我的娘啊,王爷这也太护着了吧!”
“沈侧妃今天这脸,可是丢到姥姥家了!王爷问都没问一句!”
“看来这王府,往后真是王妃娘娘的天下了!”
刘老夫人望着门口方向,久久不语,最终化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她原本对陆晚吟行事“张扬”还有些微词,此刻却彻底明白了。有祁王如此态度,这位王妃,无论做什么,在祁王府,乃至在整个京城,都有了最大的依仗!什么规矩礼法,在绝对的权势与宠爱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
内室里,隐约传来沈清璃得知消息后,更加崩溃绝望的哭嚎与摔打东西的声音。
尚书夫人脸色惨白,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明白,女儿今日,是彻彻底底地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而此刻,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陆晚吟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萧夜珩,心中亦是波澜微起。
他今日此举,是无心路过,还是有意为之?
是为了维护王府的颜面,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是为了她?
她摸了摸袖中那份协议,冰凉的触感让她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他今日的维护,确实省了她不少麻烦。
至于其他……不要多想。
解毒,和离,离开。
这才是她既定的人生轨迹。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外是喧嚣的街市,车内是一片静默。
然而,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