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笛那声“我都画了这么久的画了,咯咯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一种更深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最明显的改变体现在安笛身上。她不再需要对自己那双过于敏锐的眼睛所见到的“异常”视而不见。比如,当白翎羽因为专注于和云衍斗嘴,让那双毛茸茸的狐耳再次“噗”地冒出来时,安笛不会再假装看天花板,而是会笑嘻嘻地递过去一杯冰镇酸梅汤:“白哥,耳朵收一收,小心被客人当成咱们茶舍的新款毛绒装饰品!”
白翎羽先是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把耳朵按回去,嘴上却不服输:“小丫头懂什么!这是时尚!”但那佯装的恼怒里,分明带着被自己人接纳的轻松。他甚至开始“物尽其用”,在某些需要迷惑潜在窥视者的时刻,会悄悄拜托安笛:“小安笛,帮哥看看,门口那盆绿萝的叶子摆成这个弧度,幻术效果是不是更自然点?”安笛便会摸着下巴,以她设计师般的审美认真端详,提出建议,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像在策划什么恶作剧。
云衍与明澜之间,则是一种更深沉的默契。他依旧话语不多,但存在感无处不在。明澜深夜在灯下研究那本记载着“潮汐之眼”模糊信息的古籍时,他会无声地坐在对面。当她因某个晦涩的字符蹙眉时,他会适时递过一杯刚沏好的、温度正好的清心茶。明澜接过,指尖偶尔会不经意擦过他的,微凉与温热触碰,两人皆是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唯有空气中弥漫的茶香,氲着未宣于口的情愫。
白翎羽则将与云衍的“竞争”彻底融入了茶舍的日常运营。这日,一位极重茶道的老茶客莅临。白翎羽立刻打起精神,凭借狐族天赋感知客人需一味清冽甘润的茶汤。他刚要以狐火微妙调控水温,云衍却已先他一步,指尖在茶壶上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精纯的冰寒之气瞬间将沸水降至恰到好处的温度。白翎羽不甘示弱,在明澜注水时,眸中粉光微闪,极其隐蔽地引导水流旋转。两人暗中较劲,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最终呈上的茶汤,让老茶客闭目良久,惊叹道:“妙!太妙了!这茶汤……通透!”
事后,白翎羽得意地朝云衍扬眉,云衍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指尖微动,一股寒气掠过,将白翎羽刚拿到手的桂花糕瞬间冻硬。
“云衍!你幼稚!”白翎羽气得跳脚。
云衍垂眸饮茶,恍若未闻。安笛在一旁看得捂嘴偷笑,明澜则无奈摇头,眼底却漾着温暖的笑意。
然而,这温馨有趣的日常之下,阴影的触角终于试探着伸了过来。
先是相熟多年的本地茶叶供应商打来电话,语气为难地表示今年春茶产量锐减,能给观澜茶舍的份额需削减三成,价格也需上浮。明澜虽觉诧异,但想着天时影响,并未深究。
紧接着,定制茶点的烘焙坊传来消息,主厨家中有事要休假半月,茶点供应无法保证。随后,连日常消耗最大的山泉水配送也出现了延误。
若只是单一环节出问题,尚可归咎于意外。但接二连三,针对的都是茶舍运营的关键供应链,明澜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与此同时,安笛气鼓鼓地拿着手机跑到明澜面前:“明澜姐,你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小号,在给我们刷差评!”
明澜接过手机扫了几眼。那些差评内容空洞,与茶舍一贯积累的良好口碑截然相反。虽然数量不算多,但出现的时间集中,目的性很强。
“是暗水盟?”明澜放下手机,看向云衍和白翎羽,语气平静,眼神却冷了下来。
白翎羽嗤笑一声,捻起那块被冻硬的桂花糕,指尖狐火一燃,糕点恢复松软:“八九不离十。正面玩不过,开始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云衍合上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是复杂的股权结构图。他抬眼,目光沉静:“查到了。施加压力的源头,指向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投资公司。与‘沧溟会’存在资金往来。”
明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敌人的手段卑劣却有效,若放任不管,确实会动摇茶舍的根本。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声音清晰而稳定:“货源的问题,云衍,麻烦你协助解决。舆论方面,安笛,你负责处理。”
她目光扫过三人,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带着锋芒的弧度:“他们想试探我的反应,想消耗我的精力。那我就让他们看看,观澜茶舍,不是几道阴风就能吹倒的。”
她的镇定与担当,仿佛带着无形的感染力。安笛立刻挺直腰板:“明澜姐放心!看我怎么用事实和彩虹屁把这些水军淹了!”白翎羽也收起了嬉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云衍虽未言语,但那无声落在明澜身上的目光,已是最大的支持。
也正是在这天傍晚,明澜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表姐付忻颜。接完电话,明澜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白翎羽敏锐地问。
“是我表姐,”明澜放下手机,语气带着一丝复杂,“她妈妈,也就是我姨妈,三个月前退休前夕遭遇车祸去世了。案子一直没破。她刚才说,调查似乎有了些新发现,可能……和最近盯着我们的那些人有关系。她明天会过来详谈。”
这个消息让室内的气氛为之一凝。亲人的悲剧可能与当前的敌人相关联,这让这场无声的较量,瞬间蒙上了一层更为沉重也更为私人化的色彩。
安笛握紧了小拳头,云衍的眼神愈发深邃,白翎羽也收敛了玩闹之色。
暗处的较量,已然开始。而即将到来的真相,或许会将这场争斗,推向更不可预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