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是被干粮的香气唤醒的。
他睁开眼时,火堆还燃着,老周正把烤得微热的杂粮饼掰成小块,沈青梧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个牛皮本翻得仔细——本子封面磨得发亮,内页是细密的钢笔字,有些地方还画着模糊的路线图。
“沈小姐……老周先生……”阿武的声音还有点哑,撑起身子时,脚踝的夹板让他顿了顿,“我好多了,不烧了。”
沈青梧立刻合起牛皮本,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确实降到了37度多,松了口气:“先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就走。”
老周把饼递过来,又递了瓶温水:“这饼是用小米和玉米面做的,顶饿。我们走西边的弄堂,那边是贫民区,日本人搜得松,到租界边界再绕去启明书店。”
几人快速吃完,沈青梧扶着阿武,老周拎着布包走在前面探路。破庙外的雪下得小了些,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响。老周走得极快,专挑背阴的墙角和堆满杂物的小巷,偶尔遇到早起的菜贩,也只是点头示意,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沈青梧的目光却没放松——她注意到雪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印是日本军靴的样式,方向正朝着破庙这边。
【系统提示:检测到300米外存在危险目标(日本宪兵2人,携带步枪),正沿脚印追踪。建议10分钟内撤离当前路线,转入左侧“同福里”弄堂,可避开追踪。】
“老周,换路。”沈青梧突然拽住老周的胳膊,指了指左边的窄巷,“后面有日本兵,跟着脚印来的。”
老周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看脚印。”沈青梧没多解释,扶着阿武加快脚步,“同福里是死胡同,但尽头有个废弃的煤棚,能躲。”
她的判断没错。刚钻进同福里,就听到巷口传来日本兵的吆喝声,夹杂着枪托砸门的脆响。阿武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沈青梧的衣角,沈青梧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怕,指尖却悄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煤棚藏在弄堂尽头的院墙后,门板是破的,里面堆着半人高的煤渣。老周先钻进去,确认没危险,才让沈青梧扶着阿武进来。三人缩在煤棚角落,能清晰听到日本兵的脚步声从巷口经过,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老周才松了口气:“沈小姐,你这观察力,比我们队里的侦察兵还厉害。”
沈青梧没接话,只是盯着煤棚外的雪——刚才那两个日本兵,好像不是随机搜查,更像是在找什么人。是找她,还是找老周?
避开日本兵后,三人走得更谨慎了。
从贫民区到法租界边界,要穿过一条横跨两条街的“阴阳巷”——巷口挂着法租界的铜牌,铁丝网拉得一人高,上面缠着带刺的铁丝,几个法国巡捕揣着枪,靠在铁丝网旁抽烟,对过往的中国人要么搜身,要么呵斥。
“巡捕里有我们的人,穿灰大衣,戴圆框眼镜的那个。”老周压低声音,从布包里摸出个折叠的纸灯笼,“等会儿我去交涉,你们跟在我后面,别说话。”
他拎着灯笼走在前面,灯笼面上画着朵小小的梅花——这是地下党的暗号。果然,穿灰大衣的巡捕看到灯笼,眼神动了动,走过来假意搜了搜老周的包,低声问:“货齐了?”
“齐了,两位客人,一位身体不适。”老周指了指阿武。
巡捕瞥了眼沈青梧和阿武,没多问,挥了挥手:“进去吧,别在里面瞎逛。”
穿过铁丝网时,沈青梧注意到巡捕的手在发抖,眼底有红血丝——像是很久没休息了。她心里一动,从口袋里摸出块包装好的巧克力,趁没人注意,塞到巡捕手里:“谢谢。”
巡捕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把巧克力攥紧,没说话,转身走回了岗位。
法租界里的景象和贫民区截然不同。马路铺得平整,黄包车夫穿着干净的号衣,西式洋房的窗户上挂着蕾丝窗帘,偶尔能看到穿西装的外国人牵着狗散步,对路边的中国人视而不见。
阿武是第一次来租界,眼睛瞪得圆圆的,却不敢多看,只是紧紧跟着沈青梧。
“启明书店在霞飞路尾,靠近教堂,门面不大,招牌是黑漆的,写着‘启明书店’四个隶书字。”老周边走边说,“陈老板是个老读书人,脾气有点倔,但绝对可靠,沈先生的事,他知道得比我多。”
沈青梧点点头,摸了摸裤袋里的牛皮本——本子里到底写了什么?沈敬山为什么要让她找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