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设计师,尝尝新换的豆子?”她把其中一杯放在苏晚桌上,指尖无意识地蹭着杯壁,“刚才跟印刷厂确认了,你说的哑光金箔纸有货,就是价格比普通的贵三成……”
“加钱也要用。”苏晚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身,“恒通的文化墙用的就是哑光材质,视觉上要统一。”她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纹样,“还有这个简化的冰裂纹,烫金时线条要控制在0.3毫米,太粗会显笨重。”
李娜凑近看了看,忽然说:“其实……之前王姐让我改你的设计稿,我没改。”她飞快地瞥了苏晚一眼,补充道,“你的比例计算得太精准了,动一点都觉得不对。”
苏晚有些意外,抬眼时正好对上李娜躲闪的目光。这个前几天还跟着王姐一起嘲讽她“行政小妹不懂设计”的老员工,此刻眼底竟藏着几分局促的认可。
“谢谢。”苏晚的语气真诚了些,“伴手礼的丝带选深棕色缎面吧,跟礼服面料呼应。”
“好,我马上去订。”李娜如蒙大赦般转身,脚步轻快了许多。
苏晚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抿了口咖啡。拿铁的甜香里,似乎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那是职场里最微妙的气息,叫“识时务”。
下午开项目协调会时,这种变化变得更加明显。负责打版的老郑主动把样衣尺寸表推到苏晚面前:“苏设计师,你看看这个肩宽数据,按恒通高管的平均体型调了0.5厘米,会不会影响整体线条?”
放在以前,这位在设计部待了十五年的老员工,只会把尺寸表扔给实习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苏晚仔细核对着数据:“可以,不过袖窿弧度要再收0.3厘米,参考样衣第七版的参数——老郑师傅,您经验丰富,觉得这种复合面料会不会起球?”
她特意加了句“您经验丰富”,老郑的嘴角明显松弛下来,拿起尺子比划着:“问题不大,我在里层加了抗起球涂层,就是成本……”
“成本按原计划走,不能省。”苏晚翻开成本核算表,“张总监已经批了追加预算。”
老郑愣了愣,随即点点头:“行,我这就去调整。”转身时,他路过王姐的工位,刻意压低了声音:“别钻牛角尖了,小姑娘是真有本事。”
王姐猛地抬起头,脸色铁青,却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她面前摊着一份被驳回的设计稿,红色批注是张总监写的:“参考苏晚团队的冰裂纹比例,重做。”
会议结束后,小林抱着一堆面料样本跑进来,兴奋地说:“苏设计师,你看!老郑师傅把他珍藏的绝版织锦拿出来了,说给伴手礼做内衬!”
那是块深棕色的暗纹织锦,在光下能看出细碎的云纹,与苏晚设计的冰裂纹相得益彰。苏晚指尖拂过面料,触感细腻得像陈年的丝绸。
“老郑师傅怎么说?”
“他说……”小林憋笑着,“他说总算遇到个懂面料的,别浪费了好东西。”
苏晚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老郑这话里藏着的,是比认可更难得的尊重。在设计这行,手艺人才认手艺,资历和头衔从来唬不住真正的行家。
傍晚整理文件时,苏晚发现抽屉里多了个牛皮信封。打开一看,是份详细的工艺缺陷记录表,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历届恒通项目出的问题——从面料缩水率到亮片脱落的频率,密密麻麻记了三页纸。最后一行是老郑的字迹:“都是教训,供你参考。”
窗外的夕阳刚好落在字迹上,把“参考”两个字照得格外清晰。苏晚忽然想起入职第一天,老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设计部不是收容所,行政岗的就该待在行政部。”
不过一个月,天翻地覆。
王姐在这时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经过苏晚工位时,脚步顿了顿。她看着苏晚桌上那堆标注得密密麻麻的设计稿,又看了看自己被驳回的方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开,背影比往常落寞了许多。
苏晚没在意这些。她把老郑的记录表仔细收好,忽然想起什么,点开与秦峰的对话框:“上次说的鎏金纱线供应商,能帮我约个时间吗?想聊聊批量定制的事。”
秦峰几乎是秒回:“陆总说他明天下午有空,顺路陪你去。”
苏晚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想起周启年那天意味深长的挑眉,想起老郑突然转变的态度,忽然意识到,陆时砚的“顺路”,或许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顺路。
但她没再多问,只是回复:“好,麻烦了。”
关掉对话框时,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标题是“陆氏集团与恒通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配图里,陆时砚与周明轩并肩而立,两人身后的背景板上,隐约能看到恒通文化墙的影子。
苏晚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忽然明白老员工们态度转变的另一个原因——职场从来看的不只是才华,还有风向。而现在的风向,显然站在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