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的秋意渐浓,清晨的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工作室的窗台,留下细碎的声响。苏晚站在监控屏幕前,指尖划过画面里仓库的每一个角落,眼神锐利得像把刚磨过的剪刀。
“监控都换好了?”她问身后的安保负责人。
“都换好了,苏总监。”负责人递过一份清单,“这次用的是军工级别的夜视摄像头,每个角落都覆盖到了,连仓库通风口都装了微型探头。”
苏晚接过清单,逐行核对:“密码权限只给我、张姐和你三人,每天的录像备份两份,一份存在本地服务器,一份加密上传云端。”
“明白!”
送走负责人,张姐端着两杯热豆浆走进来,看着苏晚眼下淡淡的青黑,叹了口气:“昨晚又没睡好?陆总不过是提了一句,你也不用这么紧张。”
苏晚接过豆浆,指尖传来温热的暖意,她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紧张,是警醒。”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块劣质宋锦的边角料,“张姐,你还记得我们刚入行时,顾老说过什么吗?”
张姐想了想:“他说,设计这行,才华是船,谨慎是帆,少了哪一样,都走不远。”
“对。”苏晚把边角料扔进回收箱,“以前总觉得,只要我们用心做设计,不害人,别人也不会来害我们。但这次的事让我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
正说着,苏晚的手机响了,是陈瑶。
“晚晚,你让我查的陆明哲,有眉目了。”陈瑶的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这位陆二叔可不简单,早年在陆氏分管地产,据说因为挪用公款被陆时砚踢出局,现在看着像个闲散的投资人,背地里一直在跟陆时砚作对。”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和赵天宇有来往吗?”
“何止有来往,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陈瑶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查到上个月陆明哲生日,赵天宇送了他一辆限量版跑车,两人还在私人会所密谈了三个多小时,至于谈了什么,暂时还没查到。”
苏晚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陆家老宅的方向。那片掩映在梧桐深处的建筑群,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多少暗流涌动?陆时砚那句“有些人表面对你客客气气,暗地里却在算计你”,此刻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还有件事,”陈瑶的声音变得严肃,“我托人打听了,上次仓库附近出现的陌生面孔,有一个是陆明哲的远房侄子,以前在社会上混的,去年刚从牢里出来。”
挂了电话,苏晚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陆明哲与陆时砚不和,联合赵天宇打压陆氏的合作项目,而她这个负责庆典礼服的设计师,自然成了他们眼中最好捏的软柿子。
“看来陆总那句‘顺便提醒’,藏着不少东西。”张姐在一旁听得心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陆总?”
“不用。”苏晚转过身,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既然没明说,就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不给别人可乘之机就好。”
她走到工作台前,铺开一张新的设计纸,笔尖落在纸上,却没有立刻动笔。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陆时砚的话,也回响着老艺人昨天说的那句“好手艺不能断在我们这代人手里”。
“对了,张姐,”苏晚忽然抬头,“上次从杭州带回来的那些老绣片,你收在哪了?”
“在储藏室最里面的樟木箱里,我这就去拿!”
张姐很快抱来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打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樟脑香混着岁月的味道扑面而来。箱子里整齐地叠放着几十片老绣片,有苏绣的猫蝶图,有湘绣的牡丹,还有几块罕见的苗绣,针脚细密,配色大胆,历经几十年依然鲜艳。
苏晚拿起一块苗绣,上面用盘金绣技法绣着繁复的太阳纹,金线在光线下闪着温润的光泽。“你看这针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了。”她指尖拂过绣线,“老周说,他认识的几个老绣娘,最年轻的也快七十了,年轻人嫌麻烦,没人愿意学。”
张姐也拿起一块绣片:“是啊,现在都追求快时尚,谁还愿意花半年时间绣一件衣服?”
苏晚沉默了。她忽然想起在杭州时,老艺人看着织机叹的气——“等我们这批人走了,这些手艺怕是就真的没了”。那时候她只觉得惋惜,现在却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做点什么。
“张姐,你说,如果我们做一个系列,把这些传统工艺都融进去,会不会有人喜欢?”苏晚的眼睛亮起来,像有星光落进了瞳孔,“不只是宋锦、杭罗,还有这些老绣片、盘扣、蜡染……让老手艺在现代设计里活过来。”
张姐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这个主意好!现在年轻人不就喜欢有故事的东西吗?这些老工艺背后的故事,能编一整部书!”
苏晚拿起铅笔,在设计纸上快速勾勒出一个轮廓。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之前的警惕和阴霾仿佛都随着这线条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也不能因为怕了豺狼,就停下赶路的脚步。”苏晚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那些沉睡的老手艺说,“他们想毁了我们的设计,我们就做出更好的设计,好到让他们望尘莫及。”
她在设计纸的角落写下三个字:“传承系列”。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时砚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陆家老宅书房里的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年代久远的织锦碎片。配文:“偶然看到,或许对你有用。”
苏晚看着照片,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缓缓打下一行字:“谢谢,我有了一个新想法。”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玻璃穹顶洒在那些老绣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苏晚知道,防人之心是盾牌,但真正能让她走得更远的,永远是对设计的热爱和对传承的敬畏。